第33章 画像(2 / 2)
“其实也不是青崖不好,这个世界就这样,弱者没人权的。”
叙叙一大堆,闻莺换了香,“等我一下,送了客人就回来。”
散伙饭,闻莺很用心,她早就打算好了食谱,所以动作又快又稳。
“修行者不像凡人,何况琴仙神魂俱灭?你给他立牌位也是枉然。”子夜文殊走进厨房。
闻莺抬了下头,接着做事:“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却看不到我功成名就之时,很是遗憾,聊表寸心。”
她把点心整整齐齐放在一套骨瓷碟子里,生活需要仪式感,“日复一日有什么意义?总要有些特别的,新鲜的事物,才能让人对生活充满热情,对未来充满希望。”
她至少还能再活七百年,每年琴仙的忌日,她都要来拉二胡,气得他掀棺材板的那种。
“好了,帮忙端一下。”
闻莺跟他不带客气的,毕竟现实认识十年,梦境十几年相处,子夜文殊靠近,她都不带防备的。
“琴仙对你一点也不好,不值得你如此依恋。”子夜文殊忍不住挑明了这件事,想要好好教教她纲理伦常。
依恋这个词,对于闻莺来说,没毛病,她就是依靠他,眷恋他。
“浮生梦阵就是因我存在,毫心劳神,我修行的功法也是师父为我量身而作,我是他的衣钵传人,包括仙音门。
师父说过,只要我带着南风上门,谁敢动我就是欺师灭祖。”闻莺给他看琴仙传给她的本命法器。
“不光是恩师,更是唯一知音。法不可轻传,能遇到师父,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恩师?知音?
闻莺神色自若,一点别扭和窘迫都没有,她没听懂自己说什么?
但子夜文殊刚才已经是凭着一口气开口,琴仙已经去世,闻莺传承他的一切,再没办法继续说下去。
“是我失言了。”
“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不管有没有记忆,我都在后悔那样对你。”
闻莺借着梦境里的身份,抱了他:“对不起。你要是愿意,我永远认你做兄长。”
时隔多年,闻莺再一次拥抱了他,这一刻,子夜文殊突然明白,为什么初见的时候,她好像不认识他。
他才经过一梦,就已经感觉过完了一生,以前的记忆都在深处平淡无奇,只有她辜负他的心意,如利剑划过,铭心刻骨。
子夜文殊伸出手回拥着她,闻莺不去青崖,他们再见又是何时?下一个五年?她会不会又不记得他了?
对他而言的五年,她已经过去了五百年。
明明昨天他只是想要问她自己的心意,为什么好像他直接拒绝了一样?
坐在云舟之上,子夜文殊盘坐在船头,迎着朝阳,夕阳,月亮和寒风都没想清楚。
“圣人,弟子有一件事不明白。”子夜文殊来到船舱,诚恳请教。
“什么事?”书圣知道他肯定要问和闻莺有关的事,是哪一件?
“琴仙提起婚事的时候,我做错了什么?”
书圣愕然:“你同意?”
子夜文殊肯定地点头:“我同意。”
他如果拒绝,闻莺一定很难堪,何况,琴仙对她的好,比不上她的一心一意。
如果是他,不会这样待她。
书圣居然仔细回想了当时的经过,“那你为什么要问闻莺的意见?”
“我不能问吗?”
子夜文殊懵懂的眼神,让书圣使劲一拍大腿,恨不得拍在他脑门上:“你为什么要问?!”
“你问什么啊,她的性格你还不知道?要是她自己不愿意,琴仙还能逼她吗?什么功法互补都是在找借口,你不懂吗?”
子夜文殊再次迷茫,圣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清楚了,怎么不明白?
“她不是尊师命吗?”
书圣掰开,揉碎了,跟他说清楚:“尊什么尊?谁家徒弟像她一样?要是闻莺不愿意,就算琴仙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敢跟他犟。
你在这种情况下问她的意见,就是在给她脸面,让她出口拒绝。闻莺后面说的话,你不懂?她故意这样说,意思是,她听不懂你的意思,要拒绝你就干脆利落,别绕弯子,她不介意。然后琴仙生气,”
他当然生气,本来都见不得你。压根不想闻莺跟任何人亲近,就连跟他聊得开心,他也吃醋。
“这是他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传人,要不是他要死了,他绝对不会同意,你还敢拒绝?明白了吗?”
当天的事,子夜文殊复盘了无数次也没想通,圣人一解释,原来其中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所以闻莺并不是因为她师父才愿意的?可是她说要认他做兄长?要是对他有意,怎么会想要跟他结拜?
当时他怎么说的?
“梦境一场,不必当真。”
闻莺听见这句,意料之中,也没什么难过的,要不是昨天玉娘的态度转变让她又升起了希望,今天她也不会想着用这个方法接近他。
“我还是那句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本人随叫随到。”
这个拥抱比她想象的要长久,所以她高兴的吃了早饭,送别了他们,回到灵堂跟琴仙说自己的心里话。
“别怪我没跟你讲,实在是太社死了。你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卷着铺盖准备跑路……”
守孝七日,他们都走了,也不用做饭了,闻莺终于能一心一意的度过这几天。
云舟在青崖书院落下,子夜文殊跟在书圣身后进入书院,众位弟子端端正正的行礼问好。
比起他们,这才叫尊卑有别。
数九未过,书院里,漫山青竹苍柏依旧,水边杨柳未发,寒潭鹤影寂寥。
当年他问过菁斋,她的处境,她很适应书院生活,也很受人欢迎。
他也亲眼见过,闻莺和其他师妹有说有笑,低声跟其他师弟说话。如今还能在书院听到她的传闻,都是说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住过的院子如今都还空着,离藏书阁不远,还时不时有人慕名去看看,圣人知音这个传说,至今还在流传。
子夜时分,练完刀的子夜文殊悄悄进了这个院子,闻莺都能擅闯他的房间,他为什么不能进她昔日故居?
到处干干净净,比起北风城,或者是他的寝殿,朴素异常。
桌椅,茶杯,连床上的被褥床单都依然整齐,一点她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被人打扫过?
子夜文殊用神识扫过整个院子,在床板下发现了一个暗格。
是闻莺藏的东西?
是一幅卷轴。
上面用一张纸条封住:新来的师妹,恭喜你找到了宝藏!我珍藏的好宝贝,送你了,好好保存哦。
想想她说这句话的样子,子夜文殊眼中带笑。
闻莺为什么能被人关照,泯然众人。因为她和她们一样,默默仰望着院监师兄。然而她自身卑微,连见他一面都难。
凭借死忠粉这个人设,和一手高超的画技,闻莺很快获得了子夜文殊爱慕者的好感。
她见过他拔刀的样子,冷酷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子夜文殊打开卷轴,看清楚了里面的人像,竟然是他自己!
画中人朗眉星目,衣袖翻飞,正在收刀,不悲不喜。
红衣黑裳,纹饰精美。
露着锁骨,衣襟微乱。
像是刚结束战斗,不过看起来有些怪异。
子夜文殊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一直都是这样,掩住喉结。
闻莺:稍稍稍稍的擦边,懂吗?
相信得到它的人,绝对不会往外说,还会好好珍藏,而且她没有落款什么的,也牵扯不到她。
闻莺猜错了最后一点,子夜文殊带着画来找她了。
她的房间不是被打扫过,而是她当年离开就再也没准备回来。
书院对她而言,只是年幼时的别无选择,闻莺把他的画像送给发现的人,随便是谁。
她要去找琴仙,义无反顾。
子夜文殊紧紧抓住卷轴,仿佛抓住他们之间最后的缘分。
闻莺已经守完了孝,出门在外还是闻音的样子比较方便,尤其是她要上青楼接人,还要去杀人。
打开阵法,小院就被幻象掩盖,荆棘丛生,杂乱无章,清除门前的小道痕迹之后,这里和其他荒山野岭也没区别了。
玉娘被她安排云舟上,身前是一面水镜,为了不惊扰其他人,闻莺特意挑了个傍晚的时间。
闻音宽袍大袖,衣带当风,悬在卢府上空。
“卢启铭何在?给我滚出来。”
“谁家小儿在此犬吠?”一个老头升空。
“你是谁?我不杀无名之辈。”
“你找我爹却不认识我是谁?谁让你来捣乱的?”
闻莺仔细打量了他,修真界常识,看起来老的不一定年纪大。“杀了你他就该出来了。”
“大言不惭。”他御使飞剑直冲闻莺面门。
少年闻音,将要行走修真界,一腔孤勇,意气风发。一言不合就动手,来的正好。
她的琴叫碧天凤鸣,琴声激昂,如凤凰引颈长鸣。
起手就是问道心,实践一下。
“噗!”喝杯水的时间,闻莺还不知道名字的老头已经掉下去了。
闻莺一看,也没人接他,凉了。
“卢启铭,你赶紧的,我等着赶路呢!”少年的傲气,声声入耳。
过了半响。
“老夫并未得罪过阁下?”一个中年人上前和她搭话。
“你是卢启铭?”闻莺看了看他,虽然之前在水镜见过,可在梦里过了几十年她早就忘了。
“正是在下,老夫乃是云和宗客卿,并未见过阁下。”
“不认识,不要紧。动手吧!”她手按在琴弦上,让他先手。
“你师从何人,何派?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
“看你不顺眼。赶紧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我数三声,2,”
“你在做什么?”正在闻莺嚣张的时候,一道凌冽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