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谈判（2 / 2）

“这是白南星。”苏太后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袖，看向顾池宴的眼中甚至有笑：“有毒。”

顾池宴闻言微拧了拧眉。

“虽是有毒，却不立即致死。服下三月发作一次，发作时头晕目眩，浑身无力，连行走都不能。但只要服下解药便可瞬间解了症状。”苏太后语气轻快，凝着顾池宴，说出的话却异常冰冷：“可若是发作时没有解药，就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这是苏太后给他留在沈宁昭身边的唯一机会。

这才是苏太后要的信任。

顾池宴垂眸看着那个碧绿的瓷瓶。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神情。

他缓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拂过光滑冰凉的瓷瓶。顾池宴突然就想起来东巡的花船上沈宁昭送他的那盘莲子。莲子刚从莲蓬里拨出来，带着清新的水汽，也是这般清新碧绿。他缓缓露出笑意来，抬头看了一眼苏太后，将瓷瓶推了回去。

苏太后冷笑：“顾大人这是何意？”

“太后需要的是一个时刻保持清醒，帮她杀尽狼子野心，护她百岁无忧的人，而不是一个受制于人，遇事掣肘的吊线傀儡。”顾池宴凝神看向苏太后，眼睛不眨，又道：“若是真到了那时，微臣的性命能换她的一线生机，顾某绝不犹豫吝啬，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苏太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地盯着顾池宴，脸色煞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接着便是剧烈地咳嗽。苏太后似乎难以站稳，向后倒去，跌进身后的玫瑰椅中，宽大的袖袍将碧绿的瓷瓶扫落在地，碎成几瓣，流出黄色的药水来。

“太后！”顾池宴和云霜同时出声。却见云霜快步走上前，扶住太后，两指搭在苏太后的腕间。不知诊出了什么，云霜的脸色极其难看，快速从袖口里拿出药瓶，倒了一粒黑色的药丸出来，抵在苏太后的唇边，喂了进去。

过了许久，苏太后才渐渐缓过劲来，只是脸色依然苍白，豆大的汗水划过太阳穴，流进脖子里。云霜给她端来一杯茶，叫她顺顺气，她的手却抖得几乎连茶盏都端不住，云霜扶住她的手勉强饮了一口，她的背又塌了下去，靠在椅背那里。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人，一夕之间判若两人。就像是过了季的花，一夜之间便枯萎了。她藏在鬓角的白发刚才那一跌，露了出来，微微垂在耳侧。甚至她侧着脸看向顾池宴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半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顾池宴吃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中却有了不好的猜测。苏太后虽一向身子弱些，却不至于此。

苏太后缓了好一阵，方才攒出些力气来，提起一口气，对着云霜说道：“你去守在门口。”

云霜看着苏太后有些犹豫，又看了一眼顾池宴，咬咬唇，仍是退了出去。

“太后若是身体不适，微臣改日再来便是。”顾池宴有些担忧地看着苏太后。

苏太后倚靠在玫瑰椅中缓缓摇了摇头，她的目光并未看着顾池宴，微微仰着脸，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窗棂上。福寿宫的窗棂用的是打磨得光滑又轻薄的云母片，天然透明的云母片不会隔绝日光，却是很好的隔音材料。白日里的殿里总是亮堂堂又静悄悄的。

苏太后被那白茫茫的一片窗棂晃得眼睛发酸，她微伸了伸脖子，似乎是想透过窗户看一看窗外的风景，但如何瞧，仍是白茫茫的一片。

苏太后苦笑着放弃了，却又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回忆起沈宁昭咿呀学语的孩提时，她摇摇晃晃地朝她走过来，然后扑进她的怀里，一声一声地唤她母亲。

那时候她想的是，便是人间炼狱，她也要去挣一挣，去闯一闯，她得为沈宁昭挣扎出一条生路来。这条路，她走了快十七年了。她几乎要做到了，可是，上天却不肯给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