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云鹿被困梦境里(2 / 2)
“《庄子》一书,瑰丽诡谲,意出尘外,一定要多读几遍,不懂就来问师父。”
“刚才在梦中,云鹿记得师父说,为人处世,既要有慈悲心和责任感,又要旷达泰然,做到 ‘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
“慈悲心和责任感兼而有之,才能成就大事!譬如臣事君,一味贪心,求取 ‘大用’,必遭横祸;一味退隐,求取 ‘无用’,又白来人间一趟,都是不圆满的!”
子虚道:“入世则谏言,出世则止言。臣事君,一定要懂得 ‘入则鸣,不入则止’的道理。”
叶法善天师颔之。
“没错!君子入世为事,不为已名,知其可为,知其不可为,方能掌握好出世与入世之间的平衡!”
云鹿道:“师父,弟子听说,前不久,监察御史崔琬弹劾宰相宗楚客、纪处讷等人潜通戎狄,受其黄金贿赂,致使突骑施娑葛叛变了大唐。”
叶法善天师眼中忽然多了几许失落。
远在岭南,他多次劝说自己不要再关心国事,却总是情不自禁地去关注它。
“大臣被弹劾,应该立于朝堂待罪。为师听说,宗楚客仅以一家之言,自述清白,陛下不但听信于他,反令崔琬与宗楚客结为兄弟,言归于好,真是前所未有!”
子虚笑笑。
“陛下大概是想学庄子,听任自然、顺乎民情、行不言之教。但如此行事,不怕天下人讥讽他是和事天子吗?”
云鹿道: “道家所谓虚极化物,物我两忘的心斋,天下凡夫俗子,又有几人能懂呢?”
景龙以来,朝中宰相之多,前所未有。
朝廷以韦温为太子少保同中书门下三品;宗楚客为中书令;萧至忠、韦安石、纪处讷为侍中;韦嗣立、赵彦昭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郑愔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韦巨源、杨再思分别被任为左、右仆射。
还有诸多四品、五品官员,每当上朝,挤挤挨挨一堂,朝堂像个集市一般热闹。
长宁公主、安乐公主、宗楚客、纪处讷、崔湜、郑愔等人,都在暗中受贿,为人谋官。
额外用人,官缺不足,甚至预支了未来三年的名额。
李哲在众望依依中登上大唐皇位,大家对他充满了期待。
可是,他的身边滥官充溢,人浮于事。多数官员,心无家国,不能虚已忘怀、不能化己归真,争相入世,只是为名为利罢了!
天子和事,奸佞当道,那些正直之臣,谁敢以天下为己任?
“此事,不提也罢!”师父道,“这些年,子虚道法修养越来越精进了,可惜你无心仕途,不然,将来定能成为大唐的栋梁之才。”
“子虚本是官宦子弟,因好玄学才皈依玄门,不想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弟子甘愿与云鹿做一对孤云野鹤,终生致力于弘扬大道!”
“当今陛下,虽说崇道,但受则天大圣皇后的影响,对佛教也是多有扶持的。道教想要回到初唐时的高点,还是相当困难的!”
“神龙二年,神秀禅师示寂,陛下授谥号大通禅师,辍朝五日,亲自为他送葬;去年,慧安禅师入灭,还将他的舍利迎到宫中供养。佛道在他心中,似乎佛更重于道!”
叶法善天师轻轻一颔颐。
“他非常礼遇惠能大师、道亮、菩提流支、义净法师等高僧。大唐能保持佛道并重的状态,已经不错了!”
子虚道:“于阗尊者实叉难陀来朝时,陛下亲自到长安郊外迎接,还资助他和菩提流支、义净法师等人翻译佛经。不难看出,则天大圣皇后崇佛,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迹。”
云鹿的眼睛忽地一闪。
“陛下为了不让道士攻击僧尼,下令禁止《老子化胡经》的流通,道士敢毁谤佛门,先决杖,然后令其还俗。前几天,广州青羊观就有几位道士,因此被辞退了!”
子虚轻叹一声,道:“师父说,身在江湖,不念魏阙。今日,我们不提这些朝堂、佛道之事了。”
“对!不提这些了!师父有一事,想要和大家说说!”
正说着,澄怀和石清也走了过来。
“玄门弟子,一定要时刻关怀天下苍生。今春,江南道洪州一带瘟疫盛作,生灵涂炭。师父已经向朝廷请命,申请入洪州传道。”
弟子们纷纷要求同去洪州。
“师父,听香客们说,那里疫情肆虐,不断有人死去。我们也要跟您去洪州,为百姓治病驱邪,行上清大法!”
“好!一起去!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医之大者,仁者医心;臣之大者,天下苍生也!”
叶法善天师起身,用太乙拂尘拍拍衣袖,慢慢远去了。
景龙三年一月底,岭南已是草长莺飞,一派明媚春光。
叶法善天师得到朝廷准许,带着弟子前往洪州行道。
过大庾岭时,漫山遍野开满了梅花,如脂粉蘸水,层层晕染开来,山光水色皆被染成了粉色。
一行人小如芥子,起起伏伏穿梭在万亩梅林道上。
“玉骨冰肌无人敌,傲雪凌霜夺第一。”一路上,梅香扑鼻,叶法善天师的心情,似乎好久没有这样愉快过了,随口吟起诗来。
云鹿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
“师父,您这句诗吟咏混元峰的梅花更好,玉骨冰肌,说的应是白梅。大庾岭的梅花都是粉色的,一路走来,脸也变成酡红色了。”
石清冷不丁地接了一句:“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后不要再说了。我还是觉得师父的诗好!”
云鹿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扬手追着他就打。
子虚只能充当和事佬,为他们调停去了。
叶法善天师含笑看着他们。
“记得为师在洪州游帷观求学时,西山葛仙峰、梅岭一带,也有这样一望无际的梅林。每当月没参横,一夜凌寒留香,万振法师便会教我在梅林中行胎息之法。”
澄怀轻咳一声。
“胎息,心定不动,无来无去,才有神凝之境。这梅花香味如烈酒一般浓郁,人在其中昏昏沉沉的,师父是如何得胎息要诀的?”
“一刚开始,师父根本无法打坐入定。月下冷香浮动,好似有无数人,在你耳畔吵吵嚷嚷……”
“如果您让我在这片梅林中胎息打坐,我肯定无法入定!”
“很久以后,我才领悟到万振法师的一片苦心。越是吵杂喧闹的环境,修行者越快得以口鼻住息,心生清静,坐忘得胎息的境界也就越深。”
澄怀若有所悟,道:“这大概和《老子》所说的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同理吧!”
“没错!正是如此!”
众人边说边走。
偶有几人几骑,与他们擦肩而过。
云鹿和石清摘了一些青梅果子,相互投掷着玩耍。子虚和事不成,居然也加入了他们的战队。
正玩得起劲,看见一棵梅树下,躺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布衣老者。
三人急忙跑过去,扶起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