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空心村,鬼村(2 / 2)
门神门神骑红马,贴在了门上守住家
门神门神扛大刀,大鬼小鬼进不来
哎,进呀进不来
听到我唱歌,她歪头端详着我,拍着巴掌。
我把她带到我家,拿了一只桔子给她。
她皮也不剥,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一口气吃了十个。
老妈为她端来一碗卧着两个鸡蛋的面。
她看了我妈一眼,傻笑了一下,又埋头呼啦呼啦,眨眼间吃完了。
阿妈在旁边看着,老泪纵横。
想当年,她家是最让人羡慕的家。
老公从部队复员,在公社电站上班,高大英俊,美中不足的是鼻头上有几颗麻子。
家里有红砖新房。
五个儿子,三个当兵,两个在公社社办厂矿上班。
她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好像一般人家过年。
她从早到晚笑眯眯的,白皙的脸上,两个酒窝似乎总装满蜜糖。
她唱着歌上班,唱着歌下班,每天风光无限。
吃完面,她打着饱嗝,傻乎乎笑着唱起《扎红头绳》走了。
送老师出门,看见他老公挑着晚稻秧往飞龙桥上走。
看见老婆,他放下秧苗担子,停了下来,咆哮:“到处找你吃早餐,找不到人,死颠婆,找不到人,又不去死,死了算了,免得大家操心。插田去!”
“呕吼,插秧去喽!”老师连奔带跑,像小鸟一样飞向老公。
她老公也是被电站开除回家务农的。
当年,他还是电站站长,把两个儿子大兵二兵招进了电站当员工。
他回家务农后,大兵喝了酒与同事打架,二兵帮架,把人家的手脚打断,重度脑震荡,住院住了一个月。
大兵二兵双双被判刑。
大兵刚结婚不到一个月的妻子跑了。
二兵的未婚妻嫁给了别人。
三兵四兵外出打工,赚了不少钱回来在后山养了数百头猪牛,还为家里建了一栋可住六户人家的三层楼大房子,后来交友不慎,染上毒,吸毒成瘾,把家产败光,把养殖场卖了。
他们已经同居的女朋友跑了。
阖家不幸,成了兄弟多,光棍多的典型笑料。
看着老师白发飘飘,弯腰驼背的背影,我想到了可怜的祥林嫂。
二兵三兵四兵,手上各自拎着两把秧苗,歪歪扭扭晃荡着,跟在父亲后面。
他们脸色卡白,头发全脱,病歪歪的瘦骨嶙峋的身子,被桥头风一吹,似乎要被吹下桥。
我的心头一紧。
他们家三兄弟,都长得人高马大,身材俊朗,五官端正,活脱脱的电影演员。可惜了,都成了好难找到老婆的老光棍。
难道真的会出现“老死沟渠无人问,光棍遍街巷”的场景?
以后老师他俩老了谁管?
他们三个儿子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等儿子们老了,谁管?
田地荒芜,孤魂野鬼出没。
现在的年轻农民,纷纷外出打工,剩下的是老人孩子。
九龙岛,有一位与我家老屋一条巷子的体弱多病的寡婆,六十多岁,五个儿女,两个女儿外嫁他乡,三个未成家的儿子都外出打工,过年也难得回家一趟。年头到年尾,也不交一分钱回来。
老太婆不能种田种地。
夏天,去捡一些稻穗;冬天,去挖一些人家地里漏挖的红薯,以维持生计。
老太婆,一天搞一潲鼎稀饭,一连吃好多天,满屋的馊味。
立夏过节,一个女儿回娘家,门敲不开。
喊,无人应答。
问邻居,一条巷子空无一人。
去田间地头找,碰见乡亲就问,无人知晓。
回到家,看见白胖胖的蛆从门口爬出,找人撬开门,才发现老娘满身是干了的屎,头发上,全是屎。
水缸是空的,潲鼎底部绿霉一尺多高,三只死老鼠发出恶臭。
苍蝇在潲鼎上空乱飞。
人一去,满屋乱窜。
我们老屋同一条巷子的,还有一个老头子,儿女都搞得好,逢年过节都要回家看望老头,大把大把的钱送给老头。
老头不舍得花钱,钱发霉了也不去动。
他就是闲不住,把自家的自留地责任田全部种满了庄稼。
有时晚上有月亮,他就要去地里劳作。
最后死在水渠旁的包谷地里。
尸体被老鼠咬得千疮百孔。
不是我,现在可能还发现不了。
今年五一劳动节放假,我牵着弟弟家的狗,去河边遛狗。
狗跑进包谷地里狂吠,叼出一只鞋。
我去包谷地里查看,发现尸体,报了警。
为了父老乡亲,我们公司曾经作出努力,把田地流转承包,想让家家户户搞庭院经济,搞农家乐。
对旧房屋装修,周边环境净化、绿化、亮化、美化工程正在进行中,想不到云巅集团公司破产,一切计划泡汤。
公司破产后,文旅公司总部大楼被查封,公司解散,一切回归从前,田土房屋回归农户,自由发展。
目前,只有五毛他哥大毛的民宿强撑着,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游客来玩乐。
收入还不错。
农户不愿自掏腰包投入,成年人出去打工,九龙岛冷清下来,成了空心村,成了鬼村。
黑色的心网布满灰尘,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