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东篱?云起(2 / 2)
哦,这里不是老渠的波光粼粼,也不是烟波池的纹雾飘渺,这里是星辰大海……
驾一叶扁舟,饮一杯苦酒,掬一捧星河水,洗尽满面风尘……
把此身献祭吧,扁舟已逝,星海余生。
少年举杯,饮下苦酒,便也酹了星河。
他再举杯,洒入星光漫漫,便入了他的喉咙。
苦酿也不再苦涩。
可是走过了无数年的历程?
星河无边,岁月无涯。
是星河还是岁月?
少年又举杯,祭奠岁月,入口却是清淡如水,不甜不涩,不郁不薄……
他到底醉了没有……
少年问妮。
妮不言,她专心致志,在刺绣一幅长卷。
卷首,一对血红的鸳鸯,氤氲着无尽的伤悲与思念。
四张机,
鸳鸯织就欲双飞,
可怜未老头先白,
春波碧草,
晓寒深处,
相对浴红衣。
少年问小荷。
小荷无我,她的心里装着每一个红眼的人族,满载凄怆。
若仔细看,那每一个红眼人族,都长着与少年一样的脸庞。
少年问小鹿仙。
小鹿仙戎装飒爽,脸颊的线条不再柔和,而是坚毅,而是刚强,而是不屈的斗志,言语铿锵。
她说,离了祈仙缘,她便不是仙。
她是小鹿,身披名剑。
少年问柴垛。
柴垛含着眼泪说,你三天三夜,没吃没喝。
你哪里就能醉了,那只是我一口一口,渡进你嘴里的,清水……
可是这星河?
“一天的星斗,倒映在老渠,你目不转睛地看着,岂不是星河。
不信,你转个脸。”
柴垛呜咽着,苦苦哀求。
少年不信,便转脸,看到黑黢黢的村庄,挂着老渠柳的轮廓。
又转向另一边,那是进出村庄的小路,蜿蜿蜒蜒,一直伸向远方。
再看老渠,静水流深,波纹漾漾,跌碎了一河的星屑。
而柴垛就坐在他的身边,像被暴风雨摧残的花枝,飘零着泪水,对着他笑。
“为什么哭?”
少年不解地问。
柴垛答非所问,却是真诚恳切,道:
“以后,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千万不要再吓我!”
少年不知如何作答,只有笑笑,抬手抚着她潮湿的头发,关心地道:
“秋深露重,别再着凉。”
柴垛伸手捧起一坛酒,又是答非所问,殷殷地道:
“这苦酒祛湿驱寒,你当喝一大口。”
少年不忍心拒绝她,接过酒坛,举起,仰脖灌下,“咕嘟咕嘟……”,饮下几大口,才罢。
他嘴角还淋漓着酒滴,顾不及擦去,就把酒坛子递给柴垛,道:
“你也喝……”
柴垛接过酒坛子,还没来得及举起,少年却一头栽倒,呼吸也厚重深沉起来,竟死死睡去。
柴垛终于放下心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她也瘫倒在地。
她太乏、太累。
少年盘坐三天三夜,她就死扛硬撑,三天三夜没闭眼地照拂。
她朦朦胧胧中刚要步入梦乡,却又听到少年的呓语。
少年道:
“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
柴垛就想,这大抵是被星河勾去了魂魄,睡着也不安生。
她开始恼火这老渠的水面,拇指、中指环扣,轻轻一弹,一朵精致的雪花,便轻盈飞起,悠悠然然,落入老渠。
登时,老渠冰封如镜,弥漫的星辉,全被反射回夜空。
柴垛暗暗发笑,心想,见鬼去吧,勾魂的星河。
少年以前在天域,就日夜守着烟波池。
在这离域,他就守着老渠。
那狐狸一样的小黄狗,还是跳进水里捕鱼。
这里的鱼多,不消两个时辰,就能捉到一桶。
它用铁的事实,讽刺了二郎。
在这老渠边上做个渔民,不仅不会饿成狗,还要比麦客过得快活。
少年的鱼也不卖,都让柴垛拿去,分给老渠柳的乡亲。
自从少年成了小祖,便不用劳动,跟老祖一样,由乡亲们供养。
柴垛的劳动,也从以前照顾十几个精壮汉子的伙食,变成了,照顾少年一个人的起居。
这每天一桶鱼,也算是少年与柴垛的心意。
否则,年纪轻轻,就要人供养,少年是如何也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有了这桶鱼,少年就能心安理得的住下来。
他没日没夜地打坐、入定、修炼。
他敢肯定,他既然能从天域来到这离域,就一定有办法再回到天域去。
无非是,困难或许多一些,时间或许长一些。
但这些,都取决于实力。
少年拼了命的修炼,只为提升实力。
因为,总有一天,他要回到天域。
那里有他的妮,有他的家,有他在父山上的两间小屋。
老祖去了已有八日,也不见回来。
少年也弄不清自己的修炼状况。
自从那三天三夜,醉倒在星河,他再也没有感觉有什么异象。
每次打坐,他都会忘却自我。
眼一闭,再一睁,一天过去了。
眼一闭,再一睁,一天一夜过去了。
这就是修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