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世人应笑我疯癫(3)(1 / 2)
华成峰和齐闻善离开了蝴蝶谷,又快马加鞭赶赴襄阳,想在出远门之前,回去看看成雨和弦月。
襄阳如旧,没什么大变化,歃血盟散了,除了襄阳集会那一次,通天塔的魔爪没有一次伸向过歃血盟,若是他们真的来,如今这个残破的组织,恐怕没什么抵抗能力。
路师伯问成峰,歃血盟,果真不再建起来了吗?
成峰答,“路师伯,不管有没有歃血盟,您都是我路师伯,如今路师兄不在,我也没有爹娘了,咱爷俩就跟亲爷俩一样,我奉您颐养天年,您纳我承欢膝下,闻善也没爹娘,都是您的孩子,如今江湖动荡,歃血盟这时候再重建,一定会成为通天塔的活靶子,不建了,好歹等我把通天塔打倒了再说。”
路子规觉得他说得合理,成峰告诉路师伯和弦月,他要带着闻善去一趟蜀中,先把施二哥找回来,因为担心通天塔会朝他下手,他回来之后,对付通天塔的力量也就更强大了,弦月不悦。
弦月自从身子残了之后,脾气秉性比从前好很多,什么事都看得开,从不发火动怒,待人也宽和许多,今日听了成峰这话却有些不高兴,对成峰说,“师父,干嘛要大老远的去救他?他身上也不知道背了多少人命在,不值得可怜!不如就让通天塔杀了他!也当……为我报仇了!”
“弦月莫说这傻话,他对你也不只是仇怨,也有恩德,怎么也不能让他不明不白死在旁人手里,等我把他带回来,带到你面前,我替你跟他好好算一账。”
弦月转头到一边,脸上仍然是生气的表情,“真要算,只有让他把命偿给我,哪有别的商量余地。”
“我把他带回来,你真让他偿命,他未必不肯。”
弦月眼角带着泪光,“我如今没用了,也不能给自己报仇了,不怪人都轻贱我……”
“弦月——”成峰涌上来一口气,大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便止住了。
俩人没法再说下去,成峰转身离去,拜托路师伯和程风雪帮他照看弦月,又去看了成雨,成雨只是能模模糊糊地说话,大体上能听懂旁人在说什么,会点头,偶尔蹦几个字,成峰细细地和他解释,他没有杀青萍。
但那个秘密他还是要守住,只是对成雨说青萍生孩子时候难产,母子俱亡,事情过去了很久,逝者都已经往生了,劝成雨自己也要想开,华成雨乌噜噜几声,也不知是否明白了。
成峰自然也没法再跟他继续说,这一躺襄阳回得不开心,叹着气就走了,带着闻善,一路往蜀中奔过去。
连闻善都感觉到,说有人一直在跟着他们。成峰说,“自然有人跟着,通天塔跟我们很久了,如果不是我们带路,他们去哪里找到这个子虚乌有的施老二。不必慌,让他们跟着便是了。”
俩人走得不急不缓,既不像去赶着救命的,也不像在游山玩水,总让通天塔的人紧紧脚步,能跟得上,不至于丢了,又无法跟得太紧。
往蜀地去,先走陆路,再走水路,陆路好走,水路难行,因是逆流而上,行进速度也会慢很多,江上往来船只有限,通天塔没法再黑衣黑面地跟着,那样很容易就把他们认出来,他们卸了装扮,但成峰俩人还是知道哪个是通天塔的人,看上去十分普通,能看出有些功夫的根基,但是完全看不出派系,出身,来源。
师徒俩同许多要去蜀中的行客一起雇了一艘船,船家是刚从乐山漂流下来的,正好回程。水路上去要经过三道峡,一道更比一道险,全凭船家技艺娴熟,早晚不忘拜祭龙王菩萨才勉强护得一船人的安稳,真是步步惊心,日夜收胆。
那船上就有两个人是通天塔的,也不能太放水,成峰趁夜把那两个人掀了下去,生死有命吧。
通天塔丢了眼线,自然不会放弃,果然第二日,便见到了一艘小船,许是船夫驾驶不顺,撞到了江岸边的崖壁,几欲沉船,小船上有几个人,正在大声呼救,成峰所乘船的船夫说,在江上行走,也常遇到这样的情况,谁也保不齐永远不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因此遇到了,总是要搭救,盼得有一日若是自己遭了难,也有人能来搭救自己。
小船上的人救了上来,虽然闲谈间,那几人的来历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成峰师徒知道,他们还是通天塔的人,既然他们掩饰得好,成峰便也不去拆穿。
那船儿在长江上已经走了十几日,照行程,中间要有三次停下来靠岸补充供给,那几个人上了成峰师徒的船之后第二日,便是第二次停船补给,船停乐温县,停半日,行客大多下船逛逛,成峰拉着闻善也下船去放松一下,那几个通天塔的人自然也要跟着下去,却不知成峰用了什么障眼法,他们明明看着成峰师徒溜达了一会儿就回船上了,但等到开船了再一找,发现根本没有那俩人的身影,又跟丢了。
那几人便不再掩饰自己的嘴脸,拿刀逼迫船老大在本不能停船的地方停下来,将他们几个放了下去,兵分两路,一路从陆路返回乐温县去追踪那两人,另外一路放了信号弹,去向通天塔主汇报事情的进展。
通天塔主这次亲自来了,就在成峰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和先行队伍接上头,在乐温县郊的和盘山上与他们见面。
此次通天塔出动了很多人力,虽然是个临时的聚集点,却也被打理得像模像样,黑衣黑帽漫山遍野,守卫森严,刚回来的俩人哆哆嗦嗦跪在通天塔主面前,说跟丢了。
那通天塔主却没有多动怒,沉着声说,“他如今的身手,你们跟不上,没什么奇怪的。”又转头向一旁的副手,显然也是个大头领,“恐怕要你亲自去一趟,此番我们大费周折,一定不能失误了。”
那人点了点头,就领了命去了。
通天塔主安排人大范围地在乐温县城里搜寻,他推断,华成峰很有可能就在这城里和施即休接头。
过了半日,乐温县里又一拨人手过来碰面了,脸上表情十分惊惧,仍旧跪在通天塔主面前,说在乐温县里找到了华成峰师徒,其中有一个在襄阳和华成峰碰过面的,报告说,他们一直跟着的,如今在乐温县里的华成峰,并不是华成峰本人,那人身形近似,也做了乔装,十足像,但是并不是他。
那通天塔主一震,“不是他!”如果不是华成峰,那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华成峰金蟾脱壳,用个旁人吸引他们的视线,只身去接施即休了;这倒不怕,继续找就是了,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华成峰已然全然知晓了他们的动作,此行就是个局。
通天塔主如今身边无人可商议,这次行动,本来上峰就是不赞成的,他仗着自己为上峰办了许多事劳苦功高,执意要来,几乎是瞒着上峰进行的,因此身边没有了那个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的军师,这次他要靠他自己了。但是打了这两年的胜仗,通天塔主似乎对自己已经失去了准确的估计,他觉得他这次也一定能胜。
如今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撤退,华成峰无论想干什么,便再也无计可施,但是已经到蜀中附近了,多年仇怨就要一笔算清,通天塔主不甘心,他决定赌一把,一方面派人继续去寻找华成峰的真身,另一边继续盯着那个假扮的华成峰和也许是真的齐闻善。
等到了晚上,副手回来了,好像一路奔波,回来就先灌了一大壶水,喘着气,“那混蛋在溜着我们玩!根本不是他!是守如瓶!带着齐闻善,就在城里城外的瞎转,我跟了大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通天塔主唯一露出的面部器官闪出一丝讶异,念叨着,“守如瓶?”
如果叫人带着真闻善溜他们玩,那就说明,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大,华成峰真身自己去找施即休了,通天塔主没想到他们犯了个这样简单的错,手下人对华成峰真正熟悉的没几个,乔装打扮,还带着真的齐闻善,谁会留意是不是他本人?那真的华成峰又是什么时候脱离了他们的视线呢。
通天塔主完全忽视了上天给他提的醒,但是他那一刻只想把华成峰和施即休找出来,根本顾不上反思,副手似乎也没有什么智谋。
他又铺了大批的人手上去,几乎是毫无目的地到处搜寻。
半夜又有人来回报,说在乐山县往东八十里的镇上,看见了华成峰的身影,和另外一名男子在一起,但是只跟了两步,那两人好像原地飞升一样就不见了。
塔主说,“华成峰你们都跟不上,施即休你们就更跟不上,哥哥,你跟我亲自去!”
副手一愣,“咱两个能是他们的对手么?”
塔主笑道,“我们受了那么多苦,时至今日,仇敌近在眼前,若就这样轻易放过,你我如何甘心?再说,我们这个功夫,当年就是胜过施即休的,怕什么!”
副手好像还有些犹豫,塔主怒喝一声,“怎么?这就开始不想听我的话了!”
副手便不再说什么,俩人拎起兵器,嗖嗖两声响,手下的人也都看呆了,塔主的功夫定然不在华成峰那俩人之下,出神入化,行若天地无碍,止如盘古未开。
按着手下人指点的地方奔过去,八十里,对他俩人来说,仿佛瞬息,到了那镇上的时候,天蒙蒙发亮,一层稀薄的晨雾笼罩着山城小镇,山峦一层一层,由远及近,一层一色,越近越深,及至眼前,一片浓墨。
眼前一座矮山拦住了去路,山上几座亭台掩映在薄雾与树枝之中,进了那矮山,通天塔二人觉得好像入了一座迷宫,看着山不大,却越走越深,好像翻不过去了。
副手突然拉住正在埋头奋进的通天塔主,示意他抬头看,山腰间露出半个亭子,亭中稳坐一人,侧对着他们,发髻松散,一身墨绿色长袍垂垂坠地,正在独自饮茶,通天塔二人突然听见一声人语,仿佛响在耳畔,“来啦。”
那副手蹭的一声抽出一把宝剑,通天塔主也要拿兵器,他背后背着一把又高又长的巨弓,却被副手一把按住,“我先来吧。”
通天塔主略一迟疑,副手已经如一只苍鹭,飞身上前,低低地略过枝头的薄雾,除了惊起一身的水汽,没有一丝旁的声响,一旁的鸟雀都不觉得惊讶。
好似一段被随手抛洒的绸缎,轻轻地落在了那亭子旁,亭子里的墨衣人转过脸,副手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竟然是华成峰。
他们虽然预料到会在此遇到华成峰,但是没想到这个人是华成峰。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退路,狭路相逢,只能比硬功夫。
副手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眼前噼啪一声响,钢鞭已然到了眼前,要不是在永州丢了一段,此刻副手的脸皮当已经不在自己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