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旧人已成黄花冢(4)(2 / 2)
刚过完年旁的没有,全是闲暇,华成峰无事,就一整天跟在青鸟身后扯淡,虽然从青鸟那得到的回应无非是,你收敛些,你给我滚,让开,但是他心里就是喜滋滋地停不下来,没话找话和青鸟说个不停,时常换来一顿暴打。
徒弟们看着青鸟的模样,果真与以往不同了,她又有事做了,能安安稳稳地沉下心来研究医药,不像从前,什么也不做,只知道发呆发怔,脸上也渐渐有了红润,不再像过去一样苍白,每餐都在华成峰的死缠烂打之下,要多吃那么一丢丢。
药童们也陆续回来了,蟒山上开始有些热闹。
初五,山下来了个老婆婆,拉肚子,青鸟给看了,没让老婆婆久等,说把药熬好了给她送过去,青鸟伏在案几前写药方,华成峰又来捣乱,说,“青姐,你说奇不奇怪,有些人吧,我以前以为我很喜欢她,对她那是穷追不舍的,但人家是半个眼也看不上我,怎么追也追不上,着实没意思,拿着我的一番心肝肺当狗尿屁,干什么这么糟践人,算了算了,不追也罢,断然放弃,也未觉得伤心。”
青鸟抬头瞪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还有些人吧,人家可是很喜欢我呦,哎!玲珑乖巧,温柔可人,长的又漂亮,天天过来哥哥长哥哥短的,恨不得贴手贴心,但是我却还偏偏不喜欢她,想想就觉得烦,见着就赶紧躲藏,你说我这是不是犯贱?”
青鸟抬眼发愣,“华成峰,你又要发疯?”
成峰也不理,自顾自接着说,“这还有些人呢,我天南海北地追着人家跑,人家天天一副冷脸冷屁股的对着我,可是我还是孜孜不倦,就喜欢追着她跑!打也不走,骂也不走,既不嫌苦,也不嫌累!就愿意看着人家冷脸,你说我这是不是犯贱?”
青鸟这才听明白,不再跟他发魔怔,低头接着写,“没人逼你,你不愿意,就走,去找你的哥哥妹妹,我又没拦着你,你莺莺燕燕有许多,你何必来找我?那些人年轻又漂亮,你何必缠着我一个枯藤老树?”
成峰悠悠地叹了口气,“哎,青姐吃醋了?我这要不是日日对你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天天惦记着你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有没有人欺负你,有没有自己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若非如此的无法自拔,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岁数这么大的?”嘴上没了把门的。
青鸟终于变了脸,“滚!”
成峰这才收敛,“青姐,我跟你逗着玩呢!”
青鸟提高了音调,“我看你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别在这耽搁了,快滚!”说着手里抓过一个笔搁,华成峰赶紧跳开,笔搁朝着成峰撇了过来。
成峰心说坏了,今日有点闹大了,太丢面子了,青鸟肯定以为我幼稚到家了,接下来的一下午,青鸟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他一露脸就往外撵,华成峰死缠烂打,青鸟逼不得已,抽出了剑,华成峰哪里敢挡,硬生生被青鸟逼出了佛医门的大门,华成峰一面跳着脚往外退,一面说,“好青姐,没有旁的人,只有你!我今日癫狂失了分寸,青姐原谅我一回吧!”
青姐剑指着华成峰的眉头,“休要再废话了,滚!”
华成峰举起双手,十分无奈,那能怎么办呢,自己闯的祸,自己兜着呗,“好好好,欧阳掌门,我先滚了,过年好几天了,我也该回去看看成雨,我过十日之后再滚回来,你先消消气!”
歃血盟没什么大事,虽然前面大半年都过的闹腾,接近年底反而清净,大家都有闲心静下来好好整理内务,除了弦月的事,旁的没什么变化,华成峰回去坐在弦月床头捂着脸悲戚了许久,欧阳青鸟都没办法,旁的大夫也只是能给他调养调养,反倒是弦月反过来安慰成峰,“师父,说句自暴自弃的话,我本也没什么用,如今这样,虽然也给师父添麻烦,但是好歹不会出去闯祸了,我能照顾自己,吃喝都不耽误,师父快别伤心了。”
成峰哪能不伤心,“弦月啊,你这命也太苦了些,是师父做的不好,没护好你。”
弦月笑得宽和,“没事啊,师父,我这身子骨坏了,也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没了许多计较,从前老是觉得自己命苦,现在反而觉得,都挺好,心里敞开了许多。”
“弦月,你能这么想,我也是甚得安慰,伤你之人,你可还记得一些模样?”
弦月仔细回忆,“他用黑布遮着脸,看不到模样,但是我记得他的身形,要是让我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成峰点头,“师父不会让你白白受伤,这个仇我定替你报,如今也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你就好好在盟里呆着,我叫人仔细照顾你,我也叫人四处打探着,总不至于就没救了。”
弦月的脸突然有点红,“师父,不用旁人照顾……程师妹……照顾我照顾得很好,她……不嫌弃我……”
成峰突然明白了,为何程风雪会只身一人去接弦月回家,便朝着弦月点点头。
华成雨也没什么进展,华成峰很犯愁,华成雨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在这躺着?不明不白的,弦月又该怎么办?谁能照顾他一生?这一个两个的瘫在床上,可怎么办?但眼下也没什么出路,要等找到黑衣人,报了仇,再慢慢定夺。
歃血盟无事,华成峰呆了两三天,便又走了,临走将他和青鸟的事向两位师伯摊牌了,两位师伯都是明理人,青鸟嫁过人,那又如何?他们看得出青鸟也是不错的,便应了下来,打算找个好日子就过去提亲,成峰先行一步,要去蟒山把这好消息告诉青鸟。
往返四五日,成峰已经心急如焚,心想着青鸟的气头也该过去了吧,到了蟒山,不拿自己当外人,径自就推门进去,药童看见是他,也没在意,打了招呼,告诉他师父在药房,他就自己奔药房去了,离老远听见药房里青鸟在和什么人说话,细听听,是个男的,好像在和青鸟叙旧,还不时逗得青鸟呵呵笑,华成峰心里好像烧了一把火,再也按耐不住,一脚踹开门就进去了,青鸟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两棵草药正在分辨,成峰大喊,“青鸟,他是什么人?”
抬头看,一个男子从药柜里面走出来,是他!华成峰一眼就认出来,曾经交过手的海下帮楚别心,楚别心见他进来,也是一愣,青鸟说,“有客人在,你别胡闹。”
成峰就像一瞬间被烧光了理智,怒气冲冲指着楚别心,“他?青鸟,不是吧?他是个什么东西?你要是告诉我是他,看我不揍死他!”
青鸟把手里的东西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华成峰,你是疯狗吗?楚帮主带他夫人来看病,你在这里乱攀扯什么?”
“哼!”华成峰冷笑,“什么夫人?夫人在哪里?你两个到底在干啥?我在门口听了半天了!你还跟他笑!”欧阳青鸟气得身体抖动,站起来走到华成峰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华成峰不怒反笑,“你就知道打我,你打死我吧!”
青鸟眉头紧蹙,胸口一起一伏,几难自控,“华成峰,别说我与你之间没有什么?就算有,今日也没了,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找谁我见谁是我的选择,与你毫无干系,你以后管好自己,再别管我的事!滚出去!”
说着转身就走,华成峰冲上前拉她的手,“青鸟,你要这样跟我划清界限吗?为了他吗?”
青鸟气得眼睛里冒火,转身还要再动手,却被楚别心一把将华成峰拉开了,往门外推去,咣当一声把成峰锁在了外面,成峰还在喊着,“楚别心,有本事你出来!再来打啊!我今天不打死你绝不罢休!”
闹了一会,也就没了动静,青鸟气得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出着气,楚别心很尴尬地道歉,“真不好意思,欧阳掌门,给你造成了这困扰。”
“不关你事,他一向这么疯疯癫癫。”
正说着,楚别心的夫人秋玉从屋里走了出来,刚用过药,还有点虚弱,但是刚刚她已经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她挥手叫楚别心出去寻一下成峰,楚别心应声出去。
秋玉走过来,也不坐,蹲在青鸟腿边,两手放在她膝上,轻握住青鸟的手,竟有些些颤抖,秋玉开口,声音温柔婉转,“青姐,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你明知道,他缠了你那么久,该是多在意你,才会看见个男的啊,就吃醋!”秋玉憋不住地笑。
青鸟不做声,秋玉接着说,“昨天听你说小华掌门这一年来为你做的事,我都忍不住感动呢,你难道不明白他对你的心意?”
青鸟低声说,“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我这把年纪了,他还小,这几年姑且可以与他过一过,再过几年可怎么办?我又不能长生不老,容颜不衰。”
“你呀,真是糊涂,他哪是只喜欢你容颜,我都看得出,你却看不到,他对你动的是发自心底的真情,你这也自己看了一年了,他可是只想随意玩玩并不认真?他要是想玩玩,天底下多了去漂亮的小姑娘纠缠着他,可是你看他,丝毫不理睬别人,他恨不得天天宠着你哄着你,小心呵护,一件事也不愿违背你的心意。”
青鸟何尝不知道,可是她害怕,年龄的差距,旁人的眼光,她更怕她心底的闻邱,在那仰头盯着他,那他想必也看到了,日日夜夜,青鸟的心也动了,为着另一个人,但是,她不敢承认。
“哎——”青鸟长长地叹了口气。
“何必想天长地久,不如只想朝朝夕夕,有这般美眷,便是一天也是好的。你不只是在为难他,也在为难自己。”
“可是,”青鸟苦笑,“我害怕……”
“你怕什么?你怕旁人笑话?你夫君去了,谁说还不许你改嫁了?难道闻神医不希望有个人能在他身后照顾你么,你好了,他无论在天上地下,也会安心呀。”
青鸟将秋玉拉起身,“他走了这两个年头,着实难过,亏了你多来看我。”
秋玉又是一笑,“我还来陪了你几天?大部分时间,不都是小华盟主在你这山上赖着不肯走,怕你孤单寂寞,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咱们年纪都不小了,旁人说,又能怎样?我们就算什么也不做,照样有人变着花来骂我们,还不如就随自己的心意,自己开心得意了就行啦!”
又苦苦劝了许久,青鸟才觉得渐渐打开了心扉,她承认她也喜欢这个热情十足的年轻人,他说她不肯对他笑,她不过是拉不下脸,其实她心里早已经笑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和秋玉劝她的一样,大胆一点,又何妨?
秋玉是欧阳青鸟闺中密友,俩人嫁人后离得远了些,但每年总找些时间见面,互相排解忧难,秋玉几年前怀了个孩子,但是没留住,再往后也一直都没有动静,身体也一直不好,每年青鸟都帮她调理一番,这两年,秋玉身体逐渐好了,和楚别心两个人也准备要个孩子,这次调理完了,她们明日也就要走了。
今日奇怪,照平常,华成峰出去逛一圈,撒了火气,一定会回来,今日怎么让走就走,而且一下午都没回来,青鸟心里有点气闷,难不成他还真生气了?
正琢磨着,楚别心气喘吁吁回来了,推开门,先是灌了一大口水,俩人连忙问他怎么了,楚别心喘着粗气,“出事了,华成峰跑了!”
青鸟站起来,“跑了?去哪里了?”
“有人追杀,许多人,看不出是谁,我拦住一人问了,有个消息……”
青鸟焦急,“你快说!”
“周道奇死了!”
青鸟险些跌倒在地,秋玉一把扶住她,青鸟说,“什么时候?怎么死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说……说是华成峰杀死的,周道奇死的时候胸口被穿透,伤口里还留着利器,便是华成峰的九节钢鞭的最后一节,就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
青鸟怒道,“不可能!他那天……在蟒山,一直住到初五,他哪有时间去杀人?”
“但是现在整个江湖都已经认准是他杀了人,柳花明在江湖上放出话来,谁能抓住华成峰交给他,万两黄金谢礼,下午成峰知道了这事,赶紧就跑了,怕那些人追到蟒山上来。”
青鸟又直直地坐下了,目光呆直,“怎么会?这么说,他的冤屈没有洗掉?这又背上一条人命?”
楚别心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