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似醉又似酣,如花又如烟(5)(2 / 2)
凤灵岳一旋身,又是一脚踢了上去,接招范伯侍,两人斗了起来,但凤灵岳毕竟两手被绑着,使不上力,光是用腿,哪里是范伯侍的对手。只走了七八个回合,凤灵岳的脚腕被范伯侍接住了,一反手,两指点在凤灵岳小腿三阴交穴上,腿上传来一阵麻痹之感,凤灵岳倒在地上,这下可好,四肢都没用了。
范伯侍跟俯身蹲在凤灵岳身边,伸着鼻子在她头脸处闻了闻,“瞧瞧,多好的姑娘,可惜馊了。”说着朝外边大喊一声,“虹婆,扛出去给我洗干净,送到我屋里去!”
门外进来一个老婆子,提溜着凤灵岳的两条腿,倒着就给背出去了,宋依稀在高阶上说,“我说范领主,圣主可是有令,要活的,你别立功不成,反而有了过!”
范伯侍朝着宋依稀挤眉弄眼,“放心吧,宋领主,我多少给她留一口气。”宋依稀听他说那话觉得恶心,不愿跟他多说,匆匆告辞走了。
凤灵岳手脚都麻着,动也动不了,只能受人摆布,被那个力气很大的婆子随便剥了剥,便丢进一大桶冷水中,因为无法借力,凤灵岳的头直接沉了底,呛了好几口冷水,她却想起之前在烟霞,那海水可比这冰冷刺骨多了,就在生死边缘,施即休把她托到了岸上。
突然又被那婆子把她的头给拎了出来,凤灵岳喘着气,那婆子便用那冷水,给凤灵岳整个人冲洗了好几遍,凤灵岳几次跌入水低,脑子也昏了,心底里却有一丝高兴,这回该是要死了吧。
但还是没死,再清醒的时候,她躺在一个宽大的床榻上,外面有喝酒划拳的声音,天黑了,她感觉自己全身滚烫,起了烧,贴身的一层衣衫是湿的,外层卷着一个大毯子。手绑着,腿脚也还是麻木的,动不了,要是能拖一些时间,也未必不可救,那把短剑还挂在她腰间,贴身放着,仿佛那短剑上,还留着施即休的气息,若是能动了,就可以隔断绳索逃出去,不用等着那流氓来糟蹋。
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人都要死了,皮肉要什么紧?没一会儿,范伯侍醉醺醺撞门而入,胸前的袍子敞着,露着肉,呼通一声坐到床边,掐着毯子的一个边,用力一抖,毯子就被抽了出来,凤灵岳滚了出来,范伯侍把手放在凤灵岳的腰间,“啧啧,这婆婆可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啊,怎么让美人就这么湿漉漉地呆着,别急,郎君来替你更衣啊,乖!”
凤灵岳一点力也使不上,勉强能说出一句话,“领主!求你一件事。”
范伯侍笑眯眯地俯身过来,一股酒气,“小娘子有什么事相求?可得好好求求我,也许有用呢!”语气里全是下流。
凤灵岳说,“待会你完事了,一刀把我杀了吧。”
范伯侍两只手往凤灵岳身上爬,“小娘子这是不想去圣主那里,舍不得我是吧?不怕,我就和圣主说你死了,你呀,就永远都在我榻上呆着可好?”
千钧一发,范伯侍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叫一声都来不及,一个人影用膝盖压在了范伯侍后背上,压得他五脏差点从嘴里吐出来,气也来不及喘一口,那人两手夹住他的头,咯噔一声就扭断了脖子,死的时候眼睛望着自己的后背,走得干脆利落,真是便宜他了。
凤灵岳当时背对着床外侧,看不见这个人,只知道是有人救了她,那人一把将床帐子扯了下来,包裹住凤灵岳,将她扛在肩头,穿过窗飞奔而走。
身后传来火塘下属惨叫的声音。
那人穿着火塘人的衣裳,蒙着脸,看不出是谁。
话说华成峰和夏弦月,返回到与玄雅堂的人相遇的地方,再继续往前一路打探,打探出了这伙人的去向,并也知道了这是火塘分舵的人,有人看见那伙人把马背上的人放下来,摘了麻袋让她吃饭,描述了样貌,他们越发确信那就是凤灵岳,心里更加焦急,一路打听到了火塘分舵。
正打算夜里进去营救,忽然听见里面大乱,接着就看见一个火塘的人,扛着个白色的床帐子,飞奔了出去,身后另一群火塘的人追杀上来,成峰和弦月抓了人问,果然是凤灵岳被人抢走了,便赶紧也跟着那人的方向而去,但火塘人数太多,倾巢出动,俩人淹没在了那人堆里,火塘的人一见这两个外人,以为和那贼是一伙的,留下一伙动起手来,另一伙继续往前追。
原本这些人不该是师徒二人的对手,但是成峰忌惮他们的兵器,一点伤都不敢受,他们的毒药厉害,为了护着弦月,成峰被他们困住,朝着弦月喊,“你快去追你姐!打不过给我留记号,我稍后就来!”
弦月一咬牙,扭头走了,跟着那个扛着凤灵岳的人而去,成峰则被越来越多的火塘门众困住,斗在了一起,一时半会无法脱身。
凤灵岳被那人抗在肩上颠簸,逆着风大声问,“你是谁?放我下来!”
那人也不知是不是没听见,只是跑,身后的喊声已经没有了,凤灵岳突然笑了,笑了两声又哭了,哭得前所未见的凶,哭了一会又开始狂笑,好像开心到了极点,卯足了劲,大声喊,“施即休!快放我下来!”
那人身躯一震,缓缓收了脚步,轻轻柔柔地将凤灵岳放了下来,凤灵岳一脸的鼻涕眼泪,还带着诡异的笑,仰头看着那人,他只露着一双眼,仿佛含情脉脉。
凤灵岳突然感觉自己手能动了,她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给她解开的,她抖落了身上裹着的床帐子,伸出两只手臂,跳了起来,将自己挂在那人的脖颈上。那人也伸出手臂,将又烫又凉的凤灵岳紧紧地锁在怀里。
凤灵岳死死地抱着那人的脖子,生怕稍一松手他就走了、死了、不见了,隔着那层面纱,凤灵岳颤抖着嘴唇,扑在了那人的双唇之上,湿湿软软的气息,在两对唇齿间荡漾。
那吻似有还无,亦真亦幻,两个人亲的都是面纱,但是他们能感受到来自对方唇舌的柔软触感,能闻到对方口鼻间魅惑的气息,能听见对方的略带焦躁的喘息,丝丝悬挂在耳畔,灵岳说,“施即休,你如今是人是鬼?”
终于听见那人开口说话了,“怎么说?”
“若是人,你跟我来,若是鬼,我随你去,从此不再分开了,好么?”
施即休再也按捺不住,扯掉了那层纱布,用力地回吻上去,一边还在含混地说,“好,谁要是想分开,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灵岳被即休吻得往后弯着腰,整个身体都在回应,这一刻地久天长。
突然施即休睁大了双眼,他的下嘴唇被人咬住了,“你干嘛咬我?”
“罚你!”
施即休哇哇大叫,求着饶命,凤灵岳才松了口,“你不该罚?你死哪去了?还拿了具尸体来骗我!骗了我多少眼泪,我差点随你去了。”
即休再次搂紧了凤灵岳,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湿冷的头发,轻声安抚,“该罚该罚,你想怎么罚都行,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咬我也行,咳,我还以为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健忘又薄情,要是知道你这样,我早就来了!”
凤灵岳破涕为笑,抬起头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施即休的脸,突然又扑到他怀里,仿佛受了无尽委屈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一会才抬头说,“以后你不许死在别人手里,要死只能死在我手里,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即休把嘴唇贴在灵岳的额角,“好好好,你不叫死,就不死,要死只能死在你手里,死在你手里千百遍,也愿意,好不好?”
凤灵岳哭了一会,即休又哄她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暖和暖和?你看你这冻的,又发热了,这才刚见面,来日方长,先别急着咒我死呗。”
凤灵岳点头,眼里的泪就是流不尽,哭的时候也流,笑的时候也流,即休脱下那件火塘的外袍,披在了凤灵岳身上,又走到她身前矮下身,“跳上来!”
凤灵岳噌地跳到了施即休的背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咬了一下即休的右耳朵,即休大叫了一声,又自顾自地说,“该咬该咬,好歹给我留一半,别全咬掉了!”
夜风飒飒,凤灵岳趴在即休的背上,感觉到暖意,她的脸贴着他的颈窝,热乎乎的,即休迈着大步子往前走,突然问道,“小七小七,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灵岳往上蹭了一下,“我就知道是你!我会闻味儿,会量身高,还记得住趴在你背上的感觉。”
即休嘿嘿笑了。
灵岳闭着眼问他,“那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不是说了你不让我死就不许死的吗,我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这句是刚刚才说的!”
“我自己心里早就想好了的,你不让我死,我不能死!”
凤灵岳空出一只手扯着即休的耳朵,“认真说话!”
“哎呦!别拽了!要扯掉了!这个故事可长,等你好了,我细细给你讲。”
凤灵岳就放开了他,又趴了下来,“好,我信你说话算数。”
即休又说,“我当然算数,就怕你不算数,你看你这又发烧了,我真怕你明早一觉醒来,今天说的话又忘了,我不是又白忙活了,小七,你这次别再忘了啊——”即休絮絮叨叨地说着,凤灵岳没再回话,即休听着她的呼吸均匀了起来,想是睡着了。
这一次是睡得真的安稳,她还做了梦,梦见一片花田,她就躺在花田中间晒太阳,脸上盖着花瓣,突然听见远处马蹄声,她坐起来,看见施即休骑着马,穿过花田间的小路,朝她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