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繁华梦里旧襄阳(5)(2 / 2)
许方寸与欧阳青鸟点了个头,奚闻香对赵寻常说,“领主恩德,终于感动上天,家嫂已经同意,将那醒时梦的配方拿出来,但是要亲手交给领主——”
欧阳青鸟打断他接话,“并且有一个条件要和领主谈。”
赵寻常收敛了脸上的笑,“哦?欧阳掌门什么条件?”
“赵领主要放我活着离开,并且保证奚闻香不尾随我去。”
奚闻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嫂嫂说的这是什么话,之前让嫂嫂受了委屈,都是为了领主大计,嫂嫂千万别嫉恨我!”
赵寻常却不以为意,“成!掌门交出配方,只要验证配方正确,我就放欧阳掌门走,奚先生么,就留在我这里,往后,哪也不要去了!”
奚闻香两条细腿开始打颤,还没来得及继续反应,赵寻常大喊一声,“请!”
赵寻常的后背不知不觉挺了挺,有了许方寸和欧阳青鸟的助力,别说华成峰有一千人,就是整个襄阳城的人,往后都要听他的号令了!真是天助我也!
欧阳青鸟跟着赵寻常进去,赵寻常叫人取了纸笔,欧阳伏案,刷刷地书写,眼看着要写满一页了,金狸突然来报,“领主!许领主,华成峰他们来了!”
赵寻常问,“多少人?”
“五……五个人。”
“怎么只有五个人?他们不是有千军万马吗?”
“就五个。”
“金狸,可都准备好了?”
金狸点头,赵寻常转头向欧阳青鸟,此期间,欧阳青鸟的笔一直都没有停,仿佛外面发生的事情与她没有一点关系,赵寻常问,“可写完了?欧阳掌门?”
欧阳青鸟这才停了笔,将那一页纸递给赵寻常,赵寻常唤了人照着那纸上所写去取配料,告诉青鸟,“欧阳掌门,拿到了东西就在这里给我配置,不论需要什么,尽可以叫我的人去办,我要在现场检验。”
赵寻常请了许方寸,金狸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往出走,一边走一边说,“管他多少人,我有这醒时梦,整个襄阳城,一个人也别想跑!”
等赵寻常走出去,奚闻香扑过来抓住了欧阳青鸟的脖子,眼睛突出,“你这个毒妇!”
欧阳青鸟不应,一旁的人赶紧把奚闻香拉开。
金狸布置的法场在望氏后院中央的小花园,花草都铲平了,里面新铺的青砖,四个人被捆在中间,齐闻达和华成雨躺在地上。
齐闻达哇哇大叫,说闻善不可能不管我的!叫闻善来见我!华成雨则目光呆滞,直盯着天空,一点声音也没有,一身的血衣,散发着臭味,程风雪跪在地上,嘤嘤哭泣,路子规则昂首挺立着,乱糟糟的头发和许久没有打理过的胡子,灰白掺半,在风中飘摇。
赵寻常几人就站在那花园的一端。
华成峰、路喧哗、祝同寿、祝君歌和另一个祝氏门人走进来的时候听见了两声惊呼,一声是路喧哗喊阿爹,一声是程风雪喊成峰哥哥,这一句成峰哥哥,喊得自己越发的泪水滂沱。
成峰抬了一下手,示意程风雪稍安勿躁,朝着赵寻常喊了一声,“烧火他哥!又见面了!请教这一位婆婆是何人啊?”
许方寸自己介绍道,“土华许方寸!”成峰道,“久仰大名!”
赵寻常说,“小华盟主,怎么?我听说你有千军万马,怎么只有你五个人来了?要知道你这几个人,我就算踩也踩死你了!”
成峰歪嘴笑说,“赵领主的人都在这里吗?”
赵寻常观察着那些人,只见那位祝氏门人一只手一直放在怀里不拿出来,赵寻常笑,说,“小华盟主,你这位兄弟怀里揣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拿出来看看!”
华成峰说,“没什么,来拿出来给赵领主看看!”那人便从怀里抽出了一个东西,举在空中,是个彩烟蛋,下面一根线悬着,若是一拉这线,便有彩烟射入高空,给外面的人传信号。
赵寻常便对华成峰有多少人马这事有些疑惑了,“小华盟主今日是来看戏的?还是来演戏的?”
成峰说,“来跟赵领主谈谈,这戏,怎么演?领主看我有没有资格谈?”
赵寻常笑,“有资格,堂堂歃血盟的大公子,自然有资格站在我姓赵的面前,正好也有些帐要和小盟主算算呢!”
成峰示意那个兄弟把彩烟蛋收起来,兄弟便把它放回怀里,但是手却一直握着不松。
成峰说,“赵领主想从哪一笔账开始算?要说我咱俩没什么账要算,只有一桩交易可谈。”
“哦?这话怎么说?”
“哼!赵领主烧了我的歃血盟,我烧了赵领主的水曲舵,赵领主把我兄弟打残废了,我杀了赵领主的弟弟,但是那是由于烧火老赵给我父亲投毒,因此下手不得不重一些,如此算,不是两厢扯平了?”
赵寻常点头,脸上笑着,眼睛却在晃动,想看看华成峰的人究竟藏在哪里,“那交易呢?有什么可谈?”
成峰上前几步,“赵领主,交易也简单,你我门派曾经在襄阳相安无事数十年,今后也未必不可以继续下去,我华成峰技不如人,逊赵领主一筹,我自认领,但我身上有赵领主想要的东西,赵领主要是愿意,咱们就谈一谈,看赵领主想要文斗还是武斗,要是玩文的,赵领主想要我华成峰,我留下来,换这四人出去,大家的人手各自散去,不动干戈,你要的,我给你;赵领主要是不想玩文的,我们就武斗,那也不必多说,只要赵领主一声令下,我们彩烟蛋一拉,能不能赢华某不知道,但华某确保赵领主这地盘今日,血流成河,请赵领主斟酌吧!”
说着身后那位祝氏门人,又将怀里的彩烟蛋拿出来了,举过头顶,作势要拉。赵寻常吸了一口凉气,这小子有点道道!
赵寻常心想,谁跟你拼?等我拿到醒时梦,我不费一兵一卒,让你们全都倒下,此刻,只要能留下华成峰,旁的人可稍等片刻再送走,想到此便要答应华成峰,手都举了一半,却被许方寸一把压下,许方寸识人更多,她观华成峰不像他看起来这么镇定,觉得其中有诈,许方寸说,“我土华叁佰人,连夜赶来,就看你们交换个人质吗?不如大家斗上一场,该死的,自然就死了!我们选武斗!”
华成峰的心真的提到嗓子眼了,他哪有人?一切无非是虚张声势,就前日说的旋鹰派的五十八人,也被他今早上派出去了,彩烟蛋一拉,就都露馅了,可祝氏门人哪知道这么多,一听说选武斗,嗖的一声,那彩烟蛋的线就拉了出来,一切好像比华成峰想象的快了些。
华成峰心里呸了一声,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一脊梁全是悲凉之感,也许今日,就是他的末日了。
赵寻常的人也立即全都戒备起来,抬头朝四周仰望,就连许方寸也没想到,对方好像真的有人,她原以为这样就可以诈出来华成峰的底,赵寻常更是后悔莫及,所有人都盯着那彩烟蛋,谁料到那彩烟蛋滋滋了两声,没飞,哑了。
气还没来得及松,那兄弟从怀里立马又掏出了一根,正要拉,赵寻常大喊了一声,“住手!”那兄弟抬头看了一眼赵寻常,手上一顿,赵寻常伸着手缓步走过来,“文斗!我们改了!来,换人!”
华成峰的心坍到了底,强撑着没露怯,身后的祝同寿还是老道,抽出了一半的刀也没往回送,“怎么?姓赵的,不敢打?”
华成峰按住了祝同寿的手,“文斗武斗,随赵领主选择!”又说,“辛苦各位前辈了,祝掌门帮我安顿各位同道,请大家先回吧,从这里开始,只剩下我和赵领主的私人恩怨了。”
祝同寿一脸的恨,表演十分到位,“成峰!你真的要这样吗?咱们怕他什么?大不了打个鱼死网破!”祝同寿敢这么说,是看到赵寻常的势已经破了。
两厢协同,有人押着四个人质,往望氏的大门口退去,那祝氏门人手里一直握着另一个彩烟蛋,蓄势待发地盯着赵寻常,四个人质被押到到望氏大门口,再一步就能出了门,赵寻常一声令下,有人上来,各押着华成峰一条胳膊,把他捆了起来,与此同时,四个人被夺出门外,大门咣当一声,关死了。
院里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此时里面又来报,“成了!成了!领主!”
赵寻常终于放松了,仰头哈哈大笑,“说来也巧,正不知找谁去试试这药呢,不如就麻烦小华盟主帮忙试个药吧!”随从押着华成峰,往里头走去。
欧阳青鸟面前的大门被猛然推开,正午的阳光倾泻进来,晃得她抬手遮了一下眼,那人素衣素服,苍白的脸被阳光晃得像镀了金边,这景象忽地闯进华成峰心里,他咯噔了一下,她还是来了。
那两个高大的想把华成峰按倒跪下,华成峰叫着,“开什么玩笑?我见陈慈悲的时候也没让我跪着,你让我跪谁?”
推搡不过,华成峰索性盘膝坐在了地上,与欧阳青鸟毫无分别地对望一眼,俩人都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赵寻常走到桌前看摆成一排的几个小罐子,又看看奚闻香,问道,“依奚先生看,这药对吧?”
奚闻香赶紧唯唯诺诺点头,其实他知道个屁,他要是知道,他自己早就配出来了。
赵寻常自己并不伸手,叫欧阳青鸟,“欧阳掌门不介意,我们这有一位试药的,劳您给他试试?”
欧阳青鸟面不改色,拿起桌前一个小瓶,走到华成峰身前,华成峰装作慌乱,“姓赵的!这是什么玩意?可没说有这个啊!”
欧阳青鸟弯下腰,一手就掐住了华成峰的脸颊,迫使他张开了嘴,华成峰不能动了。
旁人都以为是欧阳掌门手段了得,制住了这恶徒,唯有华成峰自己知道,被欧阳青鸟捏住了脸的一瞬间,他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从头到脚一阵酥麻,头晕目眩,仿佛要控制不住地颤抖,华成峰愣了,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从未有过,因此他不敢动了。
欧阳青鸟将那瓶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华成峰嘴里,然后抬手磕了一下他的下巴,转身退回去了,华成峰只觉得入口的东西,有丝丝香甜,像是一口豆腐脑一样,比豆腐脑还要软,不用吞咽,自己滑下去了,他知道欧阳青鸟给他吃的是什么,所谓的醒时梦。
赵寻常盯着华成峰,见他没什么变化,便问欧阳青鸟,“这东西多长时间能起效?”
青鸟头也不抬,“很快。”
“那这药效能维持多久?”
“十二时辰。”
华成峰坐在地上,在他自己的脑袋里,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但是他没有等来醒时梦的感觉,突然明白,欧阳掌门在跟他演一场没有本子的戏,胆子真是大,万一刚刚外面呲火了怎么办?再或者,装得不像怎么办?管他!反正旁人也不知道是啥样。
成峰让自己的肢体逐渐的涣散,眼神也不再聚焦,觉得自己这样演应该对吧。
赵寻常盯着华成峰渐渐展露出的痴呆模样,眼角又堆起了褶子,青鸟说,“可以松开了,他已经进入梦境,此刻让他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在做梦。”
华成峰心想,大姐,这该怎么演,你昨晚上好歹跟我对对词。
赵寻常叫人给华成峰解开了绳索,华成峰失去了支撑,缓缓地躺在了地上,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跟人睡着了做梦在眼皮底下转眼珠一样的。
等到转过头看见了赵寻常,华成峰脸上突然露出戾气,坐起来,又站起来,盯着赵寻常,“真是乱七八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来入梦!你来干啥?我还没去找你呢,来给你弟报仇?”
赵寻常笑眯眯,“华兄弟别激动,在梦里能报什么仇呢?”
华成峰有点不知所措地摸摸头,“是啊,在梦里,杀了你也没用。”
赵寻常指着一个护卫说,“是了!梦里杀人,不作数的,你是不是做梦都想把我水曲分舵斩尽杀绝,你看看,都是水曲的人!”
那护卫明显一慌,华成峰脸上露出喜色,忽一瞬飞身而起,跃到那人头顶,一拳暴击而下,那人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七窍流血,华成峰像不知道那人死了一样,还在一下一下地砸着,直到赵寻常叫他,“华兄弟,可以了,他已经死了!你来,我告诉你这里有哪些人是你的仇人。”
华成峰就停下来,赵寻常笑着看他,“哎,省了,我都不需要再给别人下药了,有了你这么个刽子手,我大事可成了!”
赵寻常没看到,站在门口的金狸,看见他指挥着华成峰去杀自己人,颤抖了两下,后退了三步。
欧阳青鸟在心里赞叹,华成峰果然不是凡俗人物,竟然演的这般惟妙惟肖,趁着他演得好,赶紧问赵寻常,“赵领主,货你也验了,照着这个配方,以后要用的,奚闻香都配得出来,可以让我走了么?”
如此,欧阳青鸟可以走,奚闻香得留下。
赵寻常点头说,“金狸送欧阳掌门出去。”
欧阳青鸟点头往外走,金狸带着几个人,跟在欧阳身后,华成峰站在原地晃悠,拿眼偷瞄着欧阳和金狸,看她们渐渐消失在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