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月送风八万里,破解凡尘梦三千(1)(2 / 2)
二人返回前方市镇买了马,连夜里快马加鞭,果不其然,惠无双的痕迹太明显,追了一夜,便在一个镇子里的早点摊找到了惠无双,施即休去喂马,秦书生去与惠无双攀谈。
秦书生一脸焦急地坐到惠无双对面,惠无双正在喝热气腾腾的浆子,天气已经有点热了,惠无双鼻翼上闪着点点的水珠,晶莹剔透,她淡然的瞟了一眼秦书生,也未多么惊讶,仍是自顾自的喝着。
“惠夫人。”
惠无双不答话。
秦书生不依不饶,“惠夫人为何只身犯险?”
惠无双放下碗,白了秦书生一眼,“秦先生未免有点多管闲事了吧。”
“事关人命,秦某不得不管。”
惠夫人看着他焦急的样子觉得好笑,心里想着这人好没分寸,便再冷冷的拒绝,“就算事关人命,也是我惠氏的命,与秦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秦书生又急又气,“惠夫人,你怎么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今日来这里,全无半分恶意,只带着一颗好心,劝夫人慎重行事,不可意气用事啊!”
惠无双的浆子喝完了,袖口摸出三个铜板放在桌上,抓过柳莺刀,起身便走,“多谢秦先生好意,如无他事,先生请回吧。”
秦书生也站起身来,跟在惠无双身后,伸手要去扣惠无双的肩膀,惠无双猛一回头,柳莺刀出鞘半尺,惠无双满眼杀气,秦书生仍不后退,柳莺刀沧啷一声,便朝着秦书生斩了过来。
秦书生矮身堪堪躲过,柳莺刀十八式古朴刀法一一使出,秦书生左支右绌,两人当街打在了一起,路人赶紧都躲避起来,唯恐遭了无妄之灾。
秦书生一边躲,一边继续劝说惠无双,惠无双觉得耳朵都听得发麻了,十分烦躁,不留神一刀砍在了秦书生腰间,顿时鲜血涌出,秦书生手捂伤处,不可置信地瞪着惠无双。
惠无双本想过来看看秦书生的伤口,但又怕摆脱不了他的纠缠,一咬牙,转身去了。
此时施即休赶了过来,胡乱帮秦书生包扎了一下伤口,刚包扎好,秦书生就一把甩开了施即休,再往前追去,还告诫施即休,你躲远点,你走近了魔琴不敢来!说着便踉跄着跟过去了。
施即休木愣愣站在街上,看着秦书生没了影,忽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触感刚一传来,即休就觉得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扭过头一看,是那张方脸,五官僵硬,没什么表情,只是此时他嘴角带了一抹笑,显得整张脸都很别扭。即休一手扶住那人手肘,眉眼弯弯笑道,“你赢了,我竟没发现你来。”
语音未落,郑经那张怪异的脸一闪就不见了,即休一个跨步,足跟弹起,飞一般追去。
倏忽追出了十里路,如两只飞鸟一般,到了镇子外,那处风景秀丽,连绵群山,炫白浓雾。
郑经钻进了山里,一瞬消失不见,一瞬又从山雾里跃出,施即休也跟着时隐时现,翩若惊鸿掠影,落叶飞花,墨绿色衣摆飘飘如柳絮,身姿摇曳柔柔似涓流。
终于在山间两人交上了手,但是打得怪异,没有杀气,谁也不急着取胜,只是想多打一会。施即休的功夫不仅境界高,而且好看,翻飞如舞,转旋成画。而郑经则自带一股肃然之气,如罡风烈烈,电闪雷鸣,盘龙走兽,地动山摇。
两人稳稳地打成平手,一会即休被逼退两招,下一瞬郑经又被钳住破绽,两人赤手空拳战了两百回合,仍不过瘾,且越战越焦灼刁钻,郑经见即休招招拆出新意,用过的招数便不再用,自己手下也不敢怠慢,若是自己用了旧招式,岂不如认输一样。
俩人从浓雾起战到浓雾散,至日上中天,衣衫被汗湿透了,索性把外袍脱了再继续打,到正午时分,俩人干脆打起赤膊,郑经壮硕,即休精炼,臂膀相交处甚至都能看见汗珠被劈成碎块迸裂四溅,有诗云:
蛟龙潜海除妖孽,凤舞九天盗仙班;
来如雷霆忽震怒,罢若江海入青山(注1)。
搬山折岭遮日月,呼云弄雾裹泥丸;
明月送风八万里,破解凡尘梦三千。
郑经和即休都惊叹于对方这几年的功夫进益,直打到日暮西山,俩人招数似乎也要用尽了,即休开始用起了郑经的功夫,郑经便用即休的招式对战,再战两个时辰后,俩人开始现造招式出来,胡拼乱凑,亦不美观。
此时俩人力气已经大不如白天,不知在山间又翻飞了多远,仿佛进入了山林深处,怪石丛立,风啸林鸣,隐隐听见野兽呼号,风也开始凉了,终于有一人支持不住了,跳出打斗圈外,大喊不打了不打了,快停下歇歇吧!
两厢住手,叉腰呼呼地喘粗气,大呼痛快。郑经那方脸上的表情更加诡异了,并满身满脸油乎乎的汗水,俩人吹了一会凉风,整理好衣衫,并排往山下走去。
即休有几年没遇到能打得这么痛快的对手了,这些年在蝴蝶谷,他苦苦钻研武学,不仅修习进益了从前在他师父贺雀那里学来的功夫,自己还研究了许多,但蝴蝶谷里无人是他的对手,只得自己纸上谈兵。
今日一战,仿佛打出了胸口那憋了几年的一股恶气,虽然手脚都累得不听使唤,心里却高兴得紧。
两人路上攀谈起来,即休说,“郑经大哥,当年要不是我废去你神功,你也不会被徐蒙昧等人杀至绝境,害你失去了这许多年的自由。”
郑经的木脸刻意笑笑,憨憨地说,“咳,不算什么,要不是你拦住我,我手上怕也要多几条无辜的人命,我师兄虽然该杀,但其他人不该死,他们都是受我师兄蒙蔽。说起来也是因为我,你才险些丧命涯底呀。”
“我们被他们丢入崖底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醒来的时候你不见了,徐蒙昧他们也不见了。我只得自己回了蝴蝶谷。”
“是秋圣山人救了我,秋圣山人那年云游回到青冥山,见你我将死崖底,便施以援手,我先醒来,将凡所种种都细细诉与她听,她也深信我言。对了,你可曾感觉那年之后你的功夫也精进得快些?”
“难道是秋圣山人?若非你今日提起,我倒还没特别感觉。”
“是,秋圣山人当时为你通扩了一些经脉,还给你吃了一粒续命丹。”
“难怪,我只觉得那次虽然险些死了,但是恢复起来很快。”
“秋圣山人从未囚禁我,你废了我的神功,我如今又能练到这般境界,也全靠秋圣山人指点。”
“那你为何又离开了青冥山呢?”
“前些日子齐大公子去青冥山请我,许我寻回琴谱,我便同他下山了。”
“齐闻达并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他也不是为了你。”
“我现下知道了。”郑经有些羞赧,“可我真的想寻回琴谱,那毕竟是我半生的心血。这些年来,我总试图再一次把琴谱写出来,但总是有所差池,不像原来的模样。”
“你应当寻回,可有什么眉目了?”
“总约也就知道了沈家和在我师兄那里的下落,我也要去洛阳,再去探寻一下。”郑经说着叹了一口气,“哎,但我知道他们都不肯给我,怕我害人,可是施兄弟你知道我,我何曾害过一人?”
“我自然知道你,可是你也别急,襄阳歃血盟的华盟主是个明事理的人,沈大侠也是正人君子,事情讲透了他们一定都能理解,只是你要小心,千万别被别的有心之人利用,再把你逼成个坏人!”
“齐大公子这事之后我也反思了,别人说要帮我的,都是他们自己心里觊觎琴谱,就算拿到了也不会给我,我以后会留心。”
即休听到他这么说就高兴了起来,神色如同个稚嫩孩童一般,“这么说你不会害人?你不想找徐蒙昧报仇?”
“我不想报仇了,只要拿回琴谱,我就回青冥山,继续陪伴秋圣山人青灯之下,此生足矣!”
“好!郑经大哥,一言为定,你定不要害人,也不要被人害了你,你可好好活着,我们各自好好练功,过几年我去青冥山找你,你我再切磋,到时候看看能否分出胜负!”
郑经听了也拍手叫好。
“郑经大哥,惠山派前掌门段浮仁是你所杀吗?”
“那场大战中,我并未杀一人,到最后追杀我们的剩下我师兄、段大侠、华盟主和齐老家主,可能是我交出琴谱之后,他们就内乱起来,段大侠许真的是被他们陷害,但究竟是谁,我也不知。”
即休不住点头,两人又叙了许久,即休想同郑经一道去洛阳,但是被郑经拒绝了,他知道江湖上人人防备自己,不宜大张旗鼓的露面,两人便告别,各自去了。
与郑经分开后,施即休一拍脑袋,才猛然想起秦书生和惠无双二人,赶紧赶回镇上打探,可是却没有了二人的任何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