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朝为当局者,十年做茧中囚(4)(2 / 2)
丫头哭着答,“大公子,晚间小姐确实早早的就睡了,没见出门,这怎么就不见了,我们确实也不知道啊!您就算打死我们,我们也属实不知啊……”
凤灵岳心里惊异,这怂货,谁给出的招,居然这么快给他反应过来了,脑筋急急一转,转身就往她凤小娘住所红棉苑跑去。
凤小娘门口嬷嬷正睡的酣,凤灵岳越过她,翻窗进入凤小娘房间,凤小娘在睡梦中被凤灵岳一声呼唤惊醒,小娘救命!
容正言在流亭阁里撒火止不住,找不到凤灵岳,气得鼻子要翻上天,刀架在四个丫头脖子上,嚷着要把那四个全杀了,忽听得一个绵细高昂的女声传来,“正言,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你一个男子,闯入内院妹妹的住所撒泼发疯,成何体统!”
来人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薄锦,瘦削的身材,清淡挂的长相,正是容氏凤小娘了。
“凤——小娘——”容正言拉长语调,很是不屑,眼皮指地,小娘是什么东西,都是下人,只有他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容正言出言丝毫不敬重,“来得好!小娘倒是给我说说,你女儿待出阁的姑娘,三更半夜不在自己闺阁里待着,跑到哪里去了!”咄咄逼人。
“大哥哥!”一声脆响,凤灵岳穿着一身寝衣,披着张薄薄的斗篷,在小娘嬷嬷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走进来,“我倒是要问你,三更半夜找我做什么?”
众人嘁嘁喳喳小声议论着。
“找你做什么?”容正言一步一步逼过来,气势压人,“你说我找你做什么?你这贱丫头包藏祸心,无恶不作,还在这里装无辜呢!”容正言凶辣辣的,伸手戳着凤灵岳的脑门。但是容正言没有直接讲出霍义王遇刺的事,还算保留了最后一丝分寸。
“正言!”凤小娘拦了过来,“你休得放肆,灵儿连日来病着,夜间痛苦难眠,不想惊动旁人,便去我那边歇着,你不要在这里造次污蔑!”凤小娘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但眼神凌厉逼人。
“连日病着?凤小娘惯会包庇的,臭丫头你给我过来!你有胆光明正大回答我的问题!今晚你究竟干什么去了?”容正言竟然越过凤小娘就要把灵岳揪出来,凤小娘被他一把推倒在地,灵岳赶紧蹲下去扶娘。
“容正言你出息了!”灵岳厉声道,“如今连小娘你都敢打了,你要我们母女的命,找什么下三滥的借口,你拿去好了!”
正争执间,又来了一人,是容氏家主容寿的近卫,名叫朱敞,一抱拳,“传太师令,大公子,凤夫人,七小姐到前厅说话!”做了个请的手势,“旁的人都别站着了,该睡睡去,今日之事,若有妄议传播者,杀。”
朱敞话不多,却冷肃骇人,众人闻了,觉得脖子上都冒出一圈冷汗,像被施了咒一般,顿时没了人响,哭声也不见了,只有两声蛙鸣与衣裙婆娑。朱敞引着这几个人一并往前厅过去,一路上容正言一直在恐吓凤灵岳,形象癫狂。
几人到了前厅,朱敞将门窗关闭,只留下三个人在屋里,太师爷还没出来。
“容灵岳!我告诉你,霍义王现在已经找到了,昏迷未死,等他醒来看你还怎么狡辩?”容正言搜肠刮肚又在恐吓。
灵岳心里想,怎可能再复生?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你这怂货还想诓我。“我不知道大哥哥你说的是什么。”
容正言冲过来一把揪住灵岳的衣领,将她提得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别再装傻了!不是你来打探霍义王的行程?你在高昌游历过,你跟霍义王结下了什么仇?今晚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一个姑娘家,闺阁里居然藏了些个凶器!这桩桩件件你作何解释?”凤小娘在旁拼命撕扯,发髻都散了,可是力气终究不敌。
灵岳反而笑了,“哼!我知道大哥哥你惯会找人顶锅的,你自己办砸了差,找不到垫背的了,就来找我好欺负的开刀!”
“你休要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容正言暴怒,将灵岳一把摔在了地上,灵岳受重力,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惊得凤小娘呼声连连,赶紧过去搀扶。
“你们闹够了没有?”一把沙哑浑厚的嗓音响起,几个人住手,看太师爷缓缓走出来,各自都收敛了些气焰。
太师爷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眉目间深深刻着几道岁月纹痕,眼窝深陷,嘴角下沉,是一副思虑过重的面相,太师爷穿了一身银色水样长袍,缓缓在椅子上落座,低着头,一手用劲揉着眉心,“正言你先说,怎么回事?”
容正言可是逮着机会了,一鞠躬,“禀父亲,”眼睛斜向坐在地上的母女俩,“今夜霍义王在馆驿设宴,宴请红袖楼温小姐,儿子本来派了平阳护送温小姐过去,谁知平阳根本没去成,被人打晕了扔在西门河边,半夜得知消息霍义王在与温小姐席间被刺,刺客穿着平阳的衣服,着平阳的令牌,虽然高昌卫知不是我叫人刺杀,可我们难辞护卫不周之责。儿子现已叫人全城搜索,定要抓到那贼人。”
“霍义王如何?”容寿仿佛也不太惊慌。
“尚未……”容正言又瞟了一眼凤灵岳母女,瘪了一点气焰,“尚未找到……”
凤灵岳哼了一声,带血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往上翘了翘。
容寿敲了两下案几,不耐烦地道,“那还不赶紧去找?在家里闹什么呢?”
容正言猛地扭头瞪向灵岳,“父亲,正是容灵岳这个臭丫头叫人刺杀了霍义王!”
“一派胡言!”灵岳喊道。
“你住嘴!”容寿呵斥灵岳,“没问你,你不要说话。”
凤灵岳感觉好像有块大石头堵住了喉头,气都停滞。自己一派嚣张的气焰,都是自己世界里的花火,在这个父亲和大哥面前,就像一个笑话,恐怕他们甚至懒得笑,看她做什么都是在作怪,一个庶小姐,算个什么东西?在父兄看来,和家里的阿猫和阿狗可有什么区别?若她有一天嫁人了,嫁个好门第,能和父兄互相帮衬扶持,那时候才能算上和阿猫阿狗一个级别,比有血有肉的回人师父,自家父亲像是一块碑,要是他死了,凤灵岳才不会去给他报仇。
凤灵岳心肺里像通开了,阴森森的风吹过,她嘴上冷哼一声,心里更是冰寒一片,天下数千万闺阁中女子,有多少像她一样,一生飘萍,无论怎么扑腾,在父兄眼里,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父亲!”容正言再报,“此次接待霍义王事项,容灵岳多次打探霍义王行程,今夜行程更是隐秘,除了我和平阳外根本无人知晓,此事都是在家中商议,根本不可能外泄,况且平阳晚上在容府大门口就遇袭,断不可能是外人所为!”
“荒谬至极,就算你断定是家里人所为,家里几百口人,你如何就能断定是我?”灵岳也不想再理会容寿的警告,出口驳道。
“你今夜不在闺中,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跟回人有纠葛,有过高昌游历的历史,更没有能袭击平阳的功夫!”
说到这,魏平阳在门口报到,容寿让他进来回禀遇袭时候的情形,魏平阳抱拳行礼,“小的遇袭时听到了七小姐的声音。”
容寿这才转向灵岳母女,“你怎么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凤灵岳冷冷道。
“老爷,”凤小娘道,“灵岳今夜在我阁里——”
“凤小娘不要再包庇了!”容正言打断她。
“大哥哥素来什么都办不成,找人背锅的本事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大哥哥看看是想这次就把我献祭出去,还是想等等留待下次再处置我?”凤灵岳嘴毒起来,字字戳容正言的痛处,容正言向来最痛恨别人说他没本事,这是他的一个隐疾,拼命地用各种遮羞布遮着,今天却被凤灵岳毫不留情几次掀起。
容正言气血上头,顾不得容寿在场,飞起一脚落在凤灵岳肩头,凤灵岳也不躲,生生受了下来,心里一股狠劲不泄,看你今天敢打死我不?志气虽高,但还是觉得肩胛骨好像碎裂一样痛苦,一条胳膊挂在肩头,动也不能动。
容寿并未训斥容正言当他面动手。
凤灵岳突然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真是笑话!笑话一场!”
“灵儿!你怎么了?”凤小娘关切问。
朱敞在门口敲门,“太师,公子,温小姐请到了。”
温小姐请了进来,脸遮着,想是肿胀还没消,但是发髻已经梳理整洁,换了干净的衣裳,温小姐轻施一礼。
容寿道,“深更半夜,叨扰温小姐了,今晚霍义王之事,温小姐可能介绍一二。”
“容太师,今夜无非是容公子将我送到霍义王的砧板上,让小女子受了一番侮辱罢了!”
“你!!”容正言喝道。
凤灵岳心道,别说温小姐你一个青楼女子,我太师府的小姐又怎样?说你有用时,便是做鱼肉,除了做鱼肉,我们还有何用?
容寿又问,“霍义王遇刺之时,你是否在场?”
“回容太师,在场,多亏太师府侍卫将我救出,否则此刻也不能站在这里回太师的话了。”
“哦?是个什么样的侍卫救了你?”
温小姐抬了抬头,手指着又穿上了护卫服的魏平阳,“不就是这位大哥么!”
“是谁指使你诬陷?”容正言厉声道。
凤灵岳也吃了一惊。
容寿往身后椅背上一靠,像是疲劳至极,挥挥手,朱敞将温小姐和魏平阳带了下去,屋里静默了半晌,容寿开口,“七小姐身患重疾,送到胥蒙山疗养,无令不得回府,朱敞护送,明日启程;霍义王被西夏流寇所伤,证据俱全,正言扶灵北上,护送霍义王遗体回乡。”
天快要亮了,凤小娘匆匆帮凤灵岳收拾了点行囊,起身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