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朝为当局者,十年做茧中囚(2)(1 / 2)
若是有些江湖经验的,不难看出,那凤公子乃是女扮男装,且其在讲述的过程中,刻意模糊了一些细节,因此华掌门没看出来。
凤灵岳说有一位教她功夫的回人师父那班布,十岁左右就开始跟师父学武,师父总是在各地奔波,她便跟着师父到处跑,每到一地师父就拿着一张画像到处寻找打探,画像上是一个貌美女子,说是师娘,已经失踪了六七年,久寻不得。
两年前师父突然收到消息说夫人已经被他弟弟寻了回去,安然无恙,正在家里等着他,凤灵岳便同师父一起骑着快马经由西夏往高昌城疾驰而归。
高昌繁华,虽不似汴梁富庶,却别有一种风情,凤灵岳初次离了大宋国土到了他帮,眼见着处处都新鲜,无闲暇细细观看,被那班布一路拉着,快朝家里赶去。
师父家在街市深处,一座宽宏的大宅子,红漆大门,威严肃穆,门旁立两座神兽雕像,张牙舞爪,门上挂了一块金扁,写了一行回鹘文,下面一行汉文小字,穆哈将军府。凤灵岳这才知道那落魄师父,原来不是个一般人。
师父的弟弟,是个高大威武的青年,比那班布小十来岁的年纪,宽脸庞,高鼻梁,脸似古铜,眼若明珠,一头棕色的卷发披散着,身材比那班布还高大一些,英武之气欲盖弥彰。
那师娘更是玲珑身段,眼眸璀璨,标志的一个大美人
兄弟相见,夫妻重逢,抱头痛哭,互诉离情,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原来七年前回鹘与西夏边境爆发了战争,那班布作为回鹘将军上前线厮杀,一年苦战,夫妻分离。师娘阿音留守高昌,一次出门访亲,遭遇乱民,冲击裹挟,迷失了道路,自那开始一路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几遇生死,挣扎存活。一直到上一年,叔弟修蒲亚跟随商队到大食走货,偶然遇到昔日大嫂,两人泣血相认,才由修蒲亚将阿音带回高昌,因那班布与家乡一直有书信往来,才有了今日的见面。
三人互诉衷肠,不停地互相道歉,又互相原谅。之后全府大宴,那班布喝了很多酒,酩酊大醉,醉后还要载歌载舞,一会哭一会笑,仿似疯魔。
凤灵岳早早离席去客室休息,半夜里突然醒来听见窗外有人鬼哭,披了衣服出去看,原来是那班布自己一人在那喝酒,边喝边哭。
旁边一个老奴,凤灵岳问那老奴怎么没人陪她师父,答说夫人身体不好,已经歇下了,叔叔修蒲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叫人抬回房间了。
凤灵岳叹了口气,坐在那班布身边劝了几句,未果,无奈也只能听之任之,不知那班布喝到什么时候,早上起来,仆人是在厨房发现那班布趴在地上睡着。
穆哈将军府日日美酒欢歌,好不快活。那班布拜见了可汗毕勒哥,可汗复了他穆哈大将军的职位,得那班布的引荐,修蒲亚也被封了将军,叫做霍义将军,白日里兄弟俩往宫廷里去,夜里回到府里把酒言欢,日日酩酊大醉,夫妇和睦,兄弟相亲。
凤灵岳冷眼旁观,却甚少见到阿音单独与那班布在一起的,尤其是晚上,夫妻俩也不睡一个房间,凤灵岳几次看见师父喝酒到深夜,就趴在酒桌上睡着了。即使那班布不喝醉的时候,凤灵岳也常见师父在师娘门口跟她告别。做什么都是三个人一起,仿佛三个人活成了一家,凤灵岳纳闷,不明白这回鹘是什么风俗。
这一天又见那班布一个人喝到半夜,便走过来问他,“师父,你怎么天天晚上自己喝酒,怎么不回去陪师娘睡觉?”
“去!”那班布呵斥她,“小小年纪,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就乱七八糟了,我爹和我娘天天都在一个屋睡觉,你是怎么回事?”
“哎!”那班布叹了一口气,又猛灌了一口酒,嘴里辣得喷火,“你师娘她这么多年在外颠沛流离,过的都是不好的日子,身体得了大病,需要好好调养,我们俩,不在朝夕啊,不在!”
凤灵岳道,“师父,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想和你问问。”凤灵岳两眼忽闪忽闪盯着那班布。
“嗯,你说。”
凤灵岳突然觉得师父有些苍老可怜,咬了咬牙,“还是算了,不问了,师父,你早点睡觉吧!”眼神暗淡下去。
“说说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
凤灵岳又下了下决心,“师父,我说的要是不对,你别怪我!”
“你说说看。”
凤灵岳撇撇嘴,“为何我看师娘看你的眼神,一点也不热切,倒是她看叔叔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闪光似的,是不是你人老珠黄,不得人喜爱?”
那班布一拍桌子,呵斥道,“你这个孩子,没人管教,越发没有规矩了!”
“哼!”凤灵岳哼着,“怎么没规矩了?就算没规矩,也是你管出来的!我是提醒你——”
“不用你在那里胡说八道!”那班布举手就要打她,凤灵岳嗖的一下跳开,两人气鼓鼓的互相瞪着,凤灵岳又道,“你看师娘见我一个姑娘每天跟着你,她竟然不恼不怒,你说这对劲吗?”
“你懂什么?师娘把你当小孩子罢了,难不成还能与你计较?”
“哼,师父你等着,我哪天就证明给你看!”说着凤灵岳便跑开了。
那班布在身后喊道,“你多管闲事,我就把你撵回去!”兀自生了好大一会气。
没几日凤灵岳又知道了一件妙事,师父在外四处奔波这些年,从来一副落魄模样,实际却是个隐形的富豪,家里祖上传下来的宝库金银珠宝堆成了山,但钱财在他眼里都是身外之物,怕多贪折寿,所以半生都谨慎小心,不漏丝毫痕迹。且说早年祖先已与可汗定下的承诺,要将宝库悉数交给可汗。可师父如今老糊涂了,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家有宝库这事恨不得整个高昌城都知道了。
这一日晚上修蒲亚又来穆哈将军府吃饭,凤灵岳特意坐到修蒲亚的旁边,心里揣着她的小心思,那班布却已完全忘记前几天凤灵岳提醒的这事。吃得正酣,凤灵岳突然开口对修蒲亚说,“修将军,回鹘的男子有多少像你这么英武俊俏的?还是说将军英姿,无人可比,回鹘也仅此一个?”说着两眼定定的注视着修蒲亚,眼里仿佛一汪清泉荡漾。
话刚出,修蒲亚尚且没什么反应,师娘阿音手里的勺子却当地一声敲在盘子上。修蒲亚也被问愣了,那厢那班布却哈哈大笑,这小徒弟心思与年龄不符,更不像话的她也说过,那班布道,“修蒲亚,凤儿她小孩子顽皮心性,你不要见怪,她时常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哈哈!”
阿音问了一句,“怎么凤姑娘觉得叔弟英俊无双?”
凤灵岳道,“师娘,我这次来回鹘可是大开了眼界,师娘长得如仙女下凡,天下少有,比我师父画像上美太多了!修将军这样清朗俊逸的男子,在我中原也未曾见过。”一句话说得修蒲亚脸竟然红了,凤灵岳继续盯着,“不知修将军是否已经成家?想不想去汴梁谋一个远大前途?中原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各型各款,总有一个能配得上将军!”
“这,这……”修蒲亚连忙拒绝,脸红到耳朵根子,“大宋是天之骄子,定有无数英雄人物,我算什么,不敢妄想,不敢。”
凤灵岳伸出一只手搭在修蒲亚手臂上,七分无意三分有情,“叔叔谦虚了,像叔叔这样的风流人物,到哪里都是人中龙凤,绝不会被埋没!”凤灵岳眼神热切,修蒲亚不敢直视,低下了头。
这厢阿音果然有些按耐不住了,问凤灵岳,“可是凤姑娘自己看上了我家叔弟?”
“师娘,像叔叔这样的绝佳人品,哪个女子看了会不喜欢,只是小丫头我哪里会入叔叔的眼呢?”凤灵岳说着假装害羞低下了头。
修蒲亚见凤灵岳低头,才敢偷看她两眼,这小姑娘一双婉转流波的灵动眼,小巧的面庞,轻薄的鼻翼,无一处不透露着少女的跳脱与灵动。修蒲亚竟移不开目光,忽听得阿音咳嗽一声,“那凤姑娘可要与我家叔叔仔细聊聊。”又转头对那班布说,“将军,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班布本来一脸的笑,却僵在那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阿音拂袖离席而去。
修蒲亚也觉得尴尬,不一会也告辞离去,席上只剩下师徒二人,相对无言,终于还是凤灵岳先开口,“师父,你看到了,我才说了他两句,师娘就忍不住了!”
“你走!”那班布愤怒地指着凤灵岳,“明天就收拾你的行李,滚回汴梁去!”那班布站起来转身走了,步履沉重缓慢,像苍老了十年。
“师父!”凤灵岳在身后叫他,他理也不理,凤灵岳说,“那还等什么明天?我现在就走,活该你被人骗,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随便你!滚!”
凤灵岳起身,一脚踢飞了脚下的凳子,回客房拿了包裹,不回头地离开了穆哈将军府。
幸好凤灵岳身上还有那班布给的银钱珠宝,便在将军府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她才不会轻易回去,这件闲事,她可是要管定了。
凤灵岳走后,将军府安定了几天,那班布却不好受,日子甚是难熬。阿音没有解释什么,修蒲亚也没有说什么,那班布想让他们说点什么,却又害怕他们说点什么。
那班布放了更多时间在朝堂上,这样就可以少想心里的事,也终于与可汗商定好,将宝库钥匙交给了可汗。
凤灵岳住在客栈,买了一身当地男子的衣裳,一个包头发的头巾,两撇假胡子。她看着那班布每次出门去见可汗,师娘阿音就会乘着马车去普兰寺进香,经常去,不寻常。这一日阿音再去普兰寺,凤灵岳就在后面悄悄跟着,跟着她进了寺门,烧完了香,便往寺庙后面走去,穿过一片竹林,进入一间掩映在竹林之间的雅舍。
凤灵岳跟了过去,她蹑手蹑脚,确认无人发现,轻轻捅开了窗户纸,看见师娘阿音站在一架屏风前面,摘了披风,屏风后面有响动,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走出来,一把将阿音搂在了怀里,阿音笑骂一声,俩人又去了屏风后面。纵使心里早有准备,凤灵岳还是震惊不已,赶紧用手捂上自己的嘴巴,生怕一不小心会喊出声,她倚着那雅舍的墙滑坐到了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过了两炷香的功夫,阿音从雅舍里面走出来,凤灵岳看着她的脸色,更加红润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