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23)(1 / 2)
法兰西第一共和国边境,米卢斯。
四十万大军隔着广阔的原野寥寥对望,春天的风拂过农民牧场的薰衣草花田,风里夹着香甜的气息。
共和国的志愿军团在粗略统计里只有不过十几万人,这十几万人的训练素质和武器技术都要远远弱过对方,几百门摆放有序的前列大口径火炮阵地就在他们的眼皮子下,那股威压是实型质的,志愿军团的前线指挥官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森严的炮口对准了他们。就犹如死神的镰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国民护卫队这边连人手一杆维护良好的火铳都很难保证,火炮更是稀少和尊贵。在阿勒斯分裂为三座帝国之前,教廷和贵族们就已经完成了基本的军事转移,大批的战争机器从法兰西的国土运出去,布置在稀稀落落的边境线,等待着战争到来的时期就地取材。
贵族们下的这一步棋,很完美的计算到了实处。
这样的对峙已经持续很久了,前线指挥官抬起头颅,凝视叶夫根尼那张微笑而贪婪的中年脸庞,心里仿佛有一根冰冷的蟒蛇爬过。
他没有把握战胜那个男人,在阿勒斯未分裂前,就是他带领阿勒斯在军事劣势之下屡次战胜兽族人的攻势,将皮纳利的野心扼杀在央陆的边境。
断断续续的谈判已经不能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了,反法同盟的谈判人员一次比一次态度强硬,他们的退让终归会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步,战争迟早会爆发。
但是他们还在等,等着国内的支援和新的兵力补充上来,争取的时间越多,战争胜利的希望就越大。
可是让人奇怪的是,昨天夜里过去谈判的大学学生到今天都未归来,难道他谈判了一整夜么?
“贝瓦尔德!我们有东西要给你!”
忽地,叶夫根尼前勒马绳,驱马前行,完全没有一点征兆。
两方的军团都因为他忽然的行动而紧张起来,攀谈和交流声都在一个呼吸间安静。
叶夫根尼骑马到了预留出来的战场中央,手里提起一个麻袋,笑容肆虐。
他高高地往志愿军团方向抛起,仰天大笑就往后方策马奔去,贝瓦尔德心里闪过一个糟糕的念头。
一颗人头从麻袋里滚了出来。
糟了。
贝瓦尔德立刻拔出军刀,拦在自己的身旁左右挥舞,大声嘶吼想要制止这帮冲动年轻人的怒气。
“不准开枪!不准开枪!他在激怒我们!”
可是他再怎么高声制止,也没法压下年轻人们的怒火和冲动,火铳的枪口抬起第一架,就会有第二架,第三架。
“不准开....”
震耳欲聋的开火声碾碎了他的号令,战马在枪炮的巨响中昂起马头,惊恐不安地想要逃离,贝瓦尔德差点从马上跌落,死死勒住了马绳。
完了。
这是他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几百门重型大口径火炮朝天射来的实芯炮弹铺天盖地,安静而致命。
在临死前,他发出了人生中最后的决定。他没有逃避,没有惶恐,而是撕心裂肺的大吼着挥刀,唤醒年轻人们的血性和狰狞:
“开火!!进攻他们!!不要让他们越过共和国神圣的边境!!”
紫粉色的偌大花海在风中摇曳,从那一天起,便流满了法兰西共和国年轻人们的鲜血,他们在漫长的斗争中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和尊严,只为扞卫共和国的一切。
志愿军团在第一批火炮轰击下幸存的士兵从地上爬起来,越过贝瓦尔德残破的半边尸体,发动了让人孤独而绝望的冲锋,他们的目光惶恐和颤抖,却没有后退一步。
刺刀雪白而优美,他们发起了冲锋。
“进攻!!进攻!!”
巨大的硝烟开始升腾,帝国与共和国的大旗在空中舒展身体,肆意翻飞,而七次反法同盟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起点,西陆的日轮在未来169年漫长的历史里,将始终以士兵们青涩的鲜血来书写。
接受到前线开战消息的温墨落乱作一团。
公社的指令变成了废纸,每个人都害怕站出来成为承担责任的羔羊。
伊波尔的头快要炸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
埃米已经失踪很多天了,伊波尔几乎要认定埃米受到政治迫害,被人暗杀了。可她想不懂杀了埃米对谁会有益处,杀了埃米分明没有任何人能获利。
暗流再次在这座城邦里流动,可她已不再是其中的一员。
她累了。最开始的她只想过要埋葬旧时代的一切,把敲骨吸髓的贵族阶级灭亡,仅仅只是做到这些而言。伊波尔从来没想过她能成为统治者,去拥有莫大的权力。
“奶奶...我现在才理解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她疲倦的抬起头,任凭温和翠绿的斑驳日光落在她的额头和睫毛上。
“这座城,就要倾倒了。谁也不能在里面活下去,每个人...都会留在里面陪葬。”
沉默无声无息的蔓延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伊波尔已经躲在家里很多天了。
仿佛如同回到了她小时候的时间,在那艘游轮上无助的闭眼,等待着死亡,在扑面而来的热风里吟唱圣经。
可是如今已不再会有人来救她。
————
亚当正在机械圣堂里戒备。
他代替了怀孕的帕特里西亚,成为这座地下王国运行中枢的枢纽。
无线电频道里闪过造热小队的汇报声:
“野马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蔷薇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红龙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圣女00小队整备完毕,等待命令中。”
“这里是总指挥官亚当,各单位原地待命,擦亮你们的枪管和刺刀,戒备。”
“是!”
亚当放下举起的对讲机。
这几天下来他设想过很多种外来的进攻方案,诸如从头顶扔下一根圣枪装具冈格尼尔,再从机械圣堂的头顶扔下兵力进攻这里。又或者是直接从正面进攻,堆放大当量的黑火药把大门炸开天,用兵力硬攻这里。
为此,机械圣堂已经不眠不休的临时加工了三天三夜,每一处薄弱的地区都焊上了新加固的装甲板和焊接缝,从狂怒骑士团调来了精锐的造热骑士驾驶员和火枪手,驻扎在内部,将机械圣堂防御了如同钢铁般牢不可摧。
如果敌人要进攻这里,那么要先考虑考虑他们打不打的过一百多具造热甲胄的围殴,和无数火铳机关炮的射击。如果能从外部瓦解机械圣堂,那大概只能从外面找一根几万米长的输送水管,从大海里抽水往里边灌。
雪茄被茵茵的点燃,亚当收起烟盒,将这支烟递给了旁边的助手。
布莱斯·皮埃尔的黑眼圈非常夸张,布置防守方案的具体实行人是他,这些天下来的不眠不休,要数他耗费的精力和耐心最大。
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摆摆手,笑着婉拒了亚当的烟。
“我和我妹承诺过不抽烟了,抱歉。”
“噢,真有信用。那好吧,佩缇抽么?”
亚当又把手头一转,递向一旁沉默无言的女孩。
佩缇点点头,没什么表情的接了过去,啪嗒啪嗒地抽了起来。
这三个人就像鬼神一样,矗立在机械圣堂的最高点,注视着这座地下王国的运行和安定。
时间就要要到了,破晓时分的曦光就要落在机械圣堂头顶几百米的泥土上,天主教的枢机会要怎么践行他们的承诺?亚当想不通。
这里堪称是固若金汤,有谁能打通几百米厚的混凝土钢筋墙?还有层层叠叠的复合装甲板?
以及把造热者带出去?
快点结束就好了啊...他还想回家陪老婆热炕头呢。
挠挠头,亚当叹了口气。
青铜挂钟纤细的时针指向十二,而后越过了一天与一天之间的界限,走向新的二十四个小时。
时间到了。
现在就是阿尔格尼斯口中教廷行动的时间,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可是教廷究竟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实在是想不懂。
他看向机械圣堂唯一的出口和正门,那是一张一体式铸造而成的巨大青铜墙,没有任何装饰,四十吨重的青铜大门可以拦住一切的火炮和冲撞物的动能,因为太过沉重,这扇门只能启用滑槽式的设计来开启和关闭。
而在青铜大门背后,是八门二十四磅步兵炮,即便他们真的有实力突破那扇门,接下来的几秒里能瞬间饱尝一个炮兵班的硕大实芯弹药。
而在大门之后的常规通道也布满了数量惊人的地雷和反步兵人员雷,无数的暗堡和射击孔里探出马克沁机关炮的枪口,还有狂怒骑士团的精锐骑士们坐在造热者里伺机而动,有什么人能攻陷它?
亚当和梅伦德斯家族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将机械圣堂装修成为一座处处都是陷阱的地牢,没有人能从外部突破他,即便是神。
答案该揭晓了,亚当很迫切的想要知道教廷会用什么方法来收回造热者,剥夺造热骑士的权利。这不是痴人说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