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录(5)(2 / 2)
“...一看就知道是他取的名,品味真烂。”
女人惊讶的点了点头。
陈天明歪歪脑袋,笑了一下。
“我今天来到这座园子,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而来?为了权力么?为了复仇?”
“您是大夔最后的天子,以楚国为首的忠义诸侯所剩无几。可如果您能再度露面,复兴大夔的伟业指日可待,只要楚国熊氏能够证明您的身份。”
熊白彦深吸一口气,双手猛扫筝弦,震音如刹——
“您是...为了复仇而来!”
寂静。
厅堂中一片死寂,女人的狰狞和男人的冷漠针锋相对,像是静止的画面。
久久之后,陈天明缓缓开口:
“和你爷爷一样笨。”
呆掉的女人失去了先前的锐意和锋利,气势一下子坍塌了。
“可,若不是这样,您也不必千里昭昭的回到大弘寺来取回国玺...”女人的眼神更迷茫了,她原以为自己已是跨上马鞍的武士,只等待着君主上马,便要出发夺回天下“倘若您不是为了取回权力和信物,又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如今的拙政园已是一片废土,熊氏也只剩下一份忠义的口碑尚存。”
陈天明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笨。”
熊白彦忽然意识到客人站起身,正在往她这里走去,但是还来不及作何反应,遮挡视线的白帘布就已被拉开了。
刀鞘拉开半分白纱,寂静的月光划过少年的脸颊,像是清澈的液体划过他安静的悲伤。女人呆呆的感受着他荒芜孤寂的视线,一动也不动。
这场对视持续了很多年很多年,他不像是在看她,像是在看死去了很多年的朋友。
姣好似女子的五官纤尘不染,八十载的时光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熊白彦一下子想起了自己那个爷爷在第一次看见自己时候的失神,颤抖着伸出手,想却也不敢去触碰她的脸。
“你和他真像...也和素草很像。”良久,苦涩的声音犹如断弦的琴,欲语还休。
“我只是,想来看看我朋友的孙女。看到你这么健康的长大,熊氏一家的血脉没有断绝,真好。”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国玺呢?大夔皇室最后交给楚国的权力玉器呢?那些用来号令天下的器具呢?”
她从袖中拿出藏了许久的精致玉器,本是用来和他谈判的道具,却不想这位昔日的天子轻而易举的否定了一切之前的猜测。
陈天明摇摇头,从对方的手里夺过玉玺,突然起身,朝门外池塘大力掷去,没有一点点犹豫。
物体入水溅起水花的清脆声响清晰无比,少年转过身,最后一次凝视女人的脸。
“号令旧臣的道具,在新时代面前,又怎会有用?诸侯国不会仅仅靠着一个玉玺就听话的,你真笨,和你的爷爷一样,在政治上都是个孩子。”
可是他又笑笑,伸出手抚摸女人圆润的脸颊,动作轻盈的像是在触碰瓷器。
“不过这样也很好,毕竟你是那两个笨蛋的孙女,傻一点也很正常。我真高兴能看见你啊,熊白彦,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他们,曾经年轻而又放肆的他们...”
熊白彦静静的对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什么话都开不了口...只觉得那黑洞般的眸子里,涌出了无穷无尽的悲伤和惘然。
晚风禅寂,荷花鲜绿,寿春郢的夜晚总是万家灯火通明,照的路人形单影只,好不寂寞。
他松开了手,起身离开,走的坚决而果断。
不知何时,门外的走道已经站满了着甲的军人,那是皇都的禁卫军们,他们拱卫着唯一的君王,先前那个孱弱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帝君,腰板挺的笔直。
最后,他停在门边,望月久眺,忽放声咆哮——
“将军身被坚执锐,伐无道,诛西蛮,欲复立夔国之社稷,功宜为王!”
“为王!”
“为王!!!”
禁卫军重复他的话,枪杆撞地金戈铁鸣,对着天空怒吼,整座园林在几秒内变成了肃穆的军营,肃杀之气腾空而起。
“这是对我爷爷的评价么?”女孩问。
男孩转过头来,凶戾的像一头野兽,轻轻点头。
“把这段话写入史书,谁若敢质疑”
陈天明拔刀击柱,金钟长鸣。
“斩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