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夔(1 / 2)
“呵,今日这茶楼看客是不少啊,居然...还有大鼻子大眼的外国人!哈哈哈,看来得拿出点压箱底的东西来献丑咯。”
诺大的茶馆内座无虚席,来听说书的人络绎不绝,兴许是这位说书人在城内名气不小,连拉黄包车的马夫也有不少在其中摩拳擦掌地等待。
粗茶糖水,贩卖的商品千奇百果,自打八十年前大夔战败,国门大开,便重新活络了百年都未畅通的商路,骑着骏马的草原商人进入了中原,酥油茶和青稞酒这类便宜的,能大量为体力劳动补充盐分和甜分的,非常受布衣百姓的喜爱。亚当环视一圈,一楼鲜少有人点些名贵的茶叶水饮。
“哎呀,众所周知,我们大夔的历史久远,老祖宗的老祖宗的老祖宗...许多代前就建立了大夔这个国度,那是在孔雀川与银桦川尚未枯竭之前的历史了,西方的土壤还没有人栖息,大漠的沙烁还未诞生名为楼兰的国度。”
说书人恶狠狠地喝下一口浓茶,用洪亮的嗓音描绘出太古的画卷,一望无际的白昼与苍穹中黑漆的日冕互相亲吻,于是中原上便涌现出了依河而生的部落...那是最初最初的大夔氏族。
“大夔在最初的历史中依河而建,依河而兴,男人织布采果,女人打猎劈柴,但是随着文明的发展,人口的上升,尚未习得耕种开垦技巧的祖先们发现粮食越来越不够吃,同时还有遮天的水灾和外来的蛮人入侵...来,这位客官,告诉我那场大战的名号叫什么?”
老爷子在台上四处游走,脸色涨的烛火般红烈,有太古的血映在他苍老的瞳孔,向人们诉说那段振奋史诗的战役。
“那是...那是...涿鹿之战!”
看客激动地不停结巴,没有入戏的人甚至会觉得有些搞笑。
直到那个在汉族历史中奠定一切的名号在空气中回荡,没有人能够形容那种气势,没有人能够想象那场蛮荒之战。
在正统史书中,是那样描述的。
“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日魃,雨止,遂杀蚩尤。””
亚当面无表情地缀饮滚烫咸香的酥茶,感受那股浓郁的厚重盐巴在口腔翻滚。
那该是怎样的一场大雨?那条龙该蓄了多么庞大的雨水?
“是的!是的!我们的两位先帝,炎帝与黄帝在涿鹿诛杀了野蛮九部的首领蚩尤,从此开启了大夔的王朝!”
台下无数的掌声噼里啪啦的响起,只为了那个开天辟地的史诗瞬间。
“此后,大夔作为王朝亘古不变,尽管历史上更换过许多帝王,更换过许多制度,但是唯有大夔的旗号不变,因为,我们的血是无法更改的,我们注定了是大夔的子民。”
说书人咳了咳,可能是过大的喊声伤到了喉咙,他捂了捂腰,摆摆手,继续打开了折扇。
“最初,先帝们立国建业,分封天下而立一百二十八诸侯,拥周天子为王,是为诸侯国时期。”
“我们最初的先帝是真真正正贤明的帝君呐,尽管他们打败了蚩尤王,大挫蛮军,却没有对蚩尤的九黎氏族烧杀抢掠,只是将平民赶到了西南地区的滇桂山区,让他们在山峦富饶水清天秀的地方重新扎根生活...您看,这是怀柔。”
茶水不再滚烫,老爷子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继续开口道:
“而那两位君王也并非没有惩罚,他们让九黎氏族的人进到了大山的怀抱,就意味着他们无法拥有平原,大规模的开垦粮土,发展人口,再度朝大夔举起利剑。此为惩戒,却也英明仁慈,不愧是最初的两位君王啊。”
红绸飘曳,讲台上的旗锻翻飞....因为有人推开了茶楼的门,让风吹进了茶楼。
“后来,千年时间更易,大夔内历经了三代王朝更替。夏朝湮灭,商朝溃散,诸侯们不再敬畏天子,周姓不再象征权利的剑柄,诸王们明争暗斗,或拔剑相向,或开水闸淹他国良田。兵役苦,徭役重,百姓苦不堪言。”
“终于!在诸侯国彼此吞并搏杀百年后,形成了相对固定的局面...那就是春秋战国的时代!”
说书人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青铜兵戈在荒原上随着覆灭的旗帜腐锈,七个诸侯国野蛮地竖立在战争了百年而未停歇的疲惫土壤之上,垒起坚固厚重的石长城,搭建力大无穷的长弩石炮,锻造刀枪不入的铁皮铠甲。
“纵横捭阖,沧海沉浮。那是最黑暗的时代,却也是最光亮的时代。”
茶馆内静静地,只有这位老人近乎痴迷的宣讲声,浓墨重彩的历史在他的口中活灵活现,毫不吝啬于任何历史小说的观感。
他忽然从兜里拿出一盏小巧的铜钟,用手指轻轻敲响,发出了空灵悦耳的乐声。
说书人贼兮兮地笑着,开口:
“战国早期,器乐大幅发展,曾有曾侯乙编钟,名震四野,青铜器的大量发展需求造就了这些艺术的起源,这便是最开始的战国。人们发现将铅,铜,锡的不同配比,会导致铸成的青铜器性质不同,也为后来的冶炼技术提升埋下伏笔。”
“春秋中期周朝人亲眼目睹了商王朝的灭亡,他们认为夏、商两代灭亡的原因呐,在于嗜酒无度,王侯将相皆贪米酒,日日无度放纵。因而将承放酒杯的案台称为“禁”,令能工巧匠打造了惊艳绝络的云纹铜禁。周朝还发布了大夔最早的禁酒令《酒诰》,其中规定:‘王公诸侯不准非礼饮酒,只有祭祀时方能新启酒坛;民众聚饮,必押解京城处以死刑;不照禁令行事执法者,同样治以死罪’。”
说书人的声音开始沉淀,变得深陈雄厚,几内敛而藏回锋。
“再后来,有一位越王打造了一柄利剑,象征着那个时代被彻底燃起了大火...那个王是谁?”
台下的马夫们大多不识大字,尴尬的摸摸鼻头,虽有印象却不知如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