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奥林匹斯号（7）（2 / 2）
火焰跟随他的脚步起伏而暴涨，不知不觉整间沙龙大厅已经被点燃了熊熊大火。裹上血的纱布在风中舞蹈，女孩的红裙也随着扑面而来的火风而飞舞。
她被吓的失去了力气，双腿一软跌坐在地面，呆呆地流下了眼泪。
“求你掩面不曾看向我的罪，涂抹我一切的罪孽。上帝啊，求你为我造清洁的心，使我在里面重新有正直的灵。”
最后的时刻，她吞下恐惧闭起眼睛，在迎面吹来的热风中吟唱圣经。
埃米终于没法掩饰了，她大哭着诅咒这个糟糕世界，她还没有和爸爸妈妈呆够，就被夺走了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权利。现在连她唯一的好友也要被夺走了，是谁给予夺走他人至亲的权利，是谁？是那高高在上的上帝吗？为什么要夺走她那可悲可伶的一点点平安喜乐呢？
甲胄的面甲笑出了扭曲干哑的笑声，燃烧的长剑举向天空，就要砍下哭泣孩童的头颅。
红裙黑发的女孩子最后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直视自己死亡的瞬间。
这一眼，她看到了青苍的狂风从神的头顶落下，似是天罚，似是狂怒。
“风之妖精啊，请庇护旅人疲惫的躯壳——风花术！”
纯粹的压缩风元素从背后炸开了甲胄的躯壳，装甲板被纷纷扬扬地炸了一地，甲胄狂怒着咆哮，毫不犹豫地朝身后砍去。
它那金色神圣的瞳孔第一次有了波动，像是隐隐约约的恐惧和惊讶。
巨剑只是擦过了衣袍，一双更加炽烈的金色瞳孔压倒了甲胄的威压。
“风之妖精啊，请庇护旅人疲惫的躯壳——风花术！”
钢铁打造的关节被硬生生炸断了，压缩过后风元素像是精准炸弹，将那神圣的古老金属躯壳炸的粉碎，巨剑脱手而出。
他和神明贴脸对视，在极近的距离下对甲胄的每个脆弱部位释放风花术，定向爆炸轻而易举的让甲胄的双腿跪地。
穿着鹅黄旅袍的旅人在恶鬼带来的火场中漫步，他丝毫不受到甲胄的威压影响，径直从甲胄的身旁擦肩走过。
伊波尔神情呆滞的看着对方一点点走近她，蹲了下来。
他摘下兜帽，银白色的浅短发垂落在脸颊旁，漂亮的小男孩脸蛋上带着亲切的微笑和暖意。
“不要丢弃我，使我离开你的面；不要从我收回你的圣灵。”
他居然接着吟唱完了伊波尔祈祷的圣经诗句，擦拭去伊波尔面庞上的泪水，亲吻她的额头。
伊波尔呆住了。
男孩的亲吻强而有力，宛若温水，给予她再度起身的勇气。
“快，带着你的好朋友离开这里。这具甲胄没有那么轻易死去，我没法和那具甲胄战斗的同时保护你们。”
他不给对方反对或是质疑的权利，将她扶了起来，朝埃米的方向推去。
“齐格！像个男子汉一点！带着大家离开这里！”
一个小少爷立刻站直了身体，就好像被哥哥训斥的不成器弟弟，可是小脸发青。
那是...哥哥？
“要快啊，弥顿家的女孩，要跑过那死亡与永恒的山谷，要躲过造物主对我们降下的失望与愤怒。”
他就仅仅只是看着那头漆黑长发的女孩跑起来，看着她皎洁轻盈的背影，不自觉笑出了声。
接着再度转过头去，那身漆黑的甲胄已经完好如初，先前被炸碎的装甲宛如液体缓缓复原。
“当年你也是这么复原的吧？度玛。”
亚当的声音变得冷漠，冰窟中冰冻万年的寒冰也没有他语句中的刻骨怨恨沉重。
“我找了很久很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多说无益，你知道我是想要杀你的。”
孩童举起了剑，纤细的剑身和孩童矮矮的个子不成比例，可是甲胄却像是受到威胁了一样后退。
“喂，这孩子的躯壳承受的住你亲自吟唱的魔法吗？”
“...我不全力以赴，你们两个下一秒就得死。你不知道那玩意有多可怕。卡塔尼亚军事还活跃的年代里，死了整整四个精锐近卫团才把这具甲胄打入沉默状态。”
亚当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看向那具甲胄的仇恨不言而喻，每次咬字间都像是咬着仇人的骨肉。
“好吧，我相信你，但是你别把那个孩子玩出什么后遗症来，你忘了上次你附身的对象最终人格分裂了么？”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快点做好魔力输出的准备。”
现在的亚当身体由少年体内的恶魔亡灵在操纵，尽管是少年的灵魂在亚当躯壳内，附身在少年灵魂里的恶魔却可以跨过宿主进行操纵。
“这具身躯被人下过魔力束缚，我已经帮他解开了，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如果他有疑问，就和他说你的秘术帮他治好了，不要说是我帮他打开了。”
“为什么？做了好事为什么不承认。”少年愣了一下。
“...嗯，因为我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这个孩子的魔力有和记忆伴生的特性。”
“如果你之后和这个孩子还有交际，去跟在他身边吧，他是个天才，是背负了这个世界终极秘密的暗棋。”
“什么？！”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那个秘密是什么...我能感受到更高位面的东西正在看着我，如果我说出来了，我的权能绝对会被剥夺。”
在少年意识中漂浮着的小女孩抬起脑袋，看向高处虚拟的太阳。
“好了，别猜了。这个秘密你迟早也会知道的，现在做好准备，汇聚魔力，接敌！”
潘多菈结束了悬浮的姿态，将小脚点在了无波的海面。
不...那不是海面，那是一块倒立的冰海，透明的冰海之下是数位恶魔之王的墓碑。
她身上的一道道人为禁锢被奋力解开，无与伦比的权能正在恢复，恍惚间她好像又站在了群山之巅，俯瞰世界的蝼蚁厮杀死去。
旅人的身躯震了一下，将长剑指向正狂奔而来的甲胄。
“以剑为法杖，以灵魂为门，将此身万年不变的孤寂愤怒化作莽尘！”
天花板被巨型的吟唱过程给撕碎了，上层的家具纷纷扬扬坠落，灰尘四处飘散，亚当的瞳孔不知不觉也变成了熊熊燃烧的赤金色。
他们安静的对视，企图以最伟大的力量撕碎对方，将对方的头颅献在祭坛以示对图腾的朝拜。
“这场战斗早该在千年前就完结了啊，不是吗，度玛！！！”
甲胄也嘶吼了起来，他好像因听到他人敢直呼他的尊名而愤怒，以夸张的速度横斩长剑，剑身的所到之处空间扭曲崩塌。
他们是远古时代的顶级狩猎者，是那神话故事中足以改变冈瓦纳大陆地形的生物，经过不知多少年的磨损，一方丢掉了肉体，一方丢掉了意识。
但是他们都没有忘记战斗的本能，他们都一如从前渴求着对方的死去，渴求着以刀剑来结束鬼神之间的战斗。
“很好，很好！举起你的剑向我砍来！就好像你砍死我的下属那样！我是那么的渴望能与你重逢的日子啊！”
亚当狂笑着将魔法一层层吟唱，丝毫不在意甲胄的前行，甲胄转眼间就到了他的身前。
他居然在死亡面前也毫不迟疑地露出了微笑....甲胄犹豫了，他意识到他似乎忽略了什么，猛地转身抬头看向高处。
下一秒神圣联合骑士团的长剑自天而降，从脊柱处贯穿了甲胄的躯壳，甲胄发出了濒临崩溃的金属破碎声。
破碎的天花板边缘站立着十二名重装甲胄骑士，他们依次将手中的神圣装具抛掷，贯穿了那具甲胄的每寸身躯。
长剑率先将漆黑的甲胄钉死在了原地，此时甲胄仍然能奋力反抗着嘶吼，可是随着每根长矛的插入，他彻底地丢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就像是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犯人。
他的装甲板一层层开裂，脊柱一节节地断开，复原的特权似乎被神圣装具给封印住了，甲胄无法复原装具对他造成的损伤。
亚当放下了剑，他体内的操纵者原本就没想过要释放真正的魔族法术，这具孩童身体虽然有天赋，但是仍然支撑不住那么庞大的魔力输出，真的释放了只会两败俱伤。
“报告管制者一号，神圣装具已掷出。造热者甲胄进入静默状态，请求涤罪者出动清理核心。”
“收到。正在出动涤罪者单位。请远离甲胄，重复一遍，请远离甲胄。”
“这边是涤罪者，请留出空位，神圣钢钉正在瞄准。”
亚当抬头看去，空中没有降落伞的影子，恶魔释放了一个看向高处的放大魔法，才看到一个凭空悬浮的模糊影子。
“老....师？”
少年体内的寄宿灵魂在操控肉体的记忆影响下，念出了陌生的话。
他肉眼可见的呆了一下。
老师？天空中那个被形似神明的生物是这具身体主人的老师？
“一层风花术压缩完毕...二层三层吟唱结束，正在计算下落轨道...一级调整...错误...二级调整...圣钉下落轨道确认，误差修正完毕。”
万米高空，连氧气都变得稀薄的程度，法斯莉娅的右眼浮现出淡淡蓝光，淡金色的长发安静垂下。
“以吾之名唤醒神话之真实，以吾之姓践行此约之彼，请以万钧之力惩罚咽下罪恶之徒。”
她缓缓吟唱既定的葬礼悼句，手指下压沉重的扳机，悬浮在她身旁的黑铁棺材脱掉了外壳。
静态气动布局的黑铁钢针出现在了空中，那就是一根朴实无华的大柱子，可是如果能透过外壳看到柱身的内部，会发现内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失传法阵。
神圣装具.冈格尼尔之枪
每个神授骑士的无线电内都出现了告警，但是很快就被骑士们摁下了禁音声。
这件武器只要出现在了战场，所有特殊单位都会受到警告，需要再度检查战场位置防止误伤。
“报告管制者一号，冈格尼尔已经掷出，请神授骑士回收甲胄残骸与枪身。涤罪者单位正在返回。”
“收到。辛苦了，法斯莉娅小姐。”
甲胄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颤抖着昂起了头颅，以超越了人类能听到的分贝高度，朝钢针下落的天空方向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嘶吼。
那根钢针在漫长的几分钟下落过程与大气层剧烈摩擦，旋转着摩擦出火星，带着尾部的白烟，以磅礴的巨力就要砸下。
骑士们自觉地后退了几步，那威力仿佛能把整艘船打沉，那是阿勒斯教皇国旧时代中最伟大的武力，这具究极武装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出现都是足以灭国的伟大时刻。
在君士坦丁大帝执政期间，是圣枪装具冈格尼尔出现次数最多的时期，一共使用了四次。
威力最大的一次，圣枪从星空尽头遥遥落下，命中了伪王建在艾格峰山顶的王宫。
那根宏伟的长矛，以万钧之力贯穿了大理石建成的奢靡建筑，从山头贯穿到了山尾，整片大地都裂开了缝隙，岩浆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自那天冈格尼尔落下，艾格峰山顶就永远变成了苏醒的火山喷口，那里日夜都会喷射出滚烫的红色液体。
“神圣联合骑士团联系海上单位，请前来奥林匹克号周围进行救援任务，人质已集合到甲板上方，神圣装具的使用使奥林匹斯号有沉没的可能性，请快一些。”
“海洋号收到，正在前来。”
为首的神授骑士摘下了头盔，以最大的敬意看向一名甲胄的死亡。
钢钉分明是在燃烧着坠落，却在厚厚的积雨云层中发出了照亮整片天空的亮光，在地面的人们看起来，就仿佛是看向一道流星雨。
甲胄动了，分明先前还是动弹不得的姿势，却以一种奇怪的反关节姿势握住了插在自己脊椎上的长剑。
掷出长剑的神授骑士在一瞬间地迟疑后，一闪身就站到了甲胄身前。
他不能允许封印的过程出现问题，冈格尼尔能封印甲胄暴走的前提是圣剑格拉姆先行钉死甲胄的灵魂。
骑士们的无线电频道爆出了嘶吼，那是甲胄的灵魂在咆哮，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他们的甲胄...居然能和那具暴走的失控甲胄联系上？
为首的神授骑士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急忙在频道里下令。
“希伯尔，回来！回来！那具甲胄在骗你！他脱离不了圣剑的固定！不要过去！”
被称作希伯尔的男人已经拔出长剑的剑柄，不由分说的重新将长剑对准脊椎。
忽然间灼热的气体吞噬了场地的正中间，甲胄和希伯尔的身影都被吞没。
骑士们的无线电频道又变成了安静的静默状态...嘶嘶的电流声像是不安的蛇群，翻动了每个人的不安心情。
长剑脱离了脊柱，甲胄在一次呼吸间释放出大片蒸汽，它的引擎以百分之三百的效率工作了半秒。
僵硬了那么一个瞬间，就是那么一个瞬间，被插入的位置恢复如初，十一根神圣长矛挨个从他的身体断裂。
圣剑格拉姆没能再度插回王的坟前，因为王让自己的灵魂坚硬如铁，圣剑无法杀死一名做好准备的王之灵魂。
下一秒甲胄徒手砸断执剑骑士的脖子，他狂躁地将那名骑士踩在脚底，以癫狂地姿态践踏他，以王的愤怒来惩罚越位的卑贱叛徒。
几秒，很长，也很短暂。神授骑士的重装甲胄在那具魔神的脚下好像脆弱的如同纸张，轻而易举的形变扭曲，无线电频道中传来了佩戴者疯狂的哀嚎声。
那个平日沉默不语的坚毅男人此刻正在嚎啕大哭，在哭着喊妈妈，乞求着甲胄不要杀他。
甲胄发泄够了，直视男人满脸眼泪鼻涕的脸，从地上拔出圣剑，一刀将男人腰身分离。
无线电陷入了沉默。
“报告总部，神圣装具的压制失效，『地狱犬』已经死亡。请求指示。”
“所有神圣联合骑士团所属...不要让约顿海姆脱离圣钉的射击范围。管制者一号下达死令，不准后撤一步！”
“约顿海姆...约顿海姆？我们要消除的神圣告警居然是约顿海姆级别的甲胄？为什么教廷的大人物要欺骗我们？没有神圣装具的支援我们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神圣联合骑士团的队长陷入了癫狂，他的声音的微微颤抖，他们被骗了，难怪对付一具暴走的古代甲胄要使用冈格尼尔...教廷的人根本就没打算回收这具甲胄！他们要的是让这艘奥林匹斯号变成甲胄的坟墓！他们都要陪着那具究极的造物一起死掉！
“重复！重复！不准后退一步，让甲胄失去管控会对阿勒斯造成无法估测的毁灭性伤害。愿阿勒斯的荣光归于神圣骑士团！”
管制者一号的声音仍然冷漠稳定，带着漠视人性的孤高蔑视。
“管制者一号，我们需要神圣装具！重复一遍，我们需要神圣装具！我们需要在冈格尼尔命中前脱离战场！”
“回应『奴役者』。本次任务的神圣装具使用权限有限，无法提供更多的圣枪装具朗基奴斯之枪。”
“该死的，我们无法完成任务指标！没有神圣装具我们无法完成任务！我们需要进行脱离！”
无线电沉默了。
每个人都在死亡的威压下双腿发抖，剩下的十一名重装骑士聚在了一起，赤手空拳的对视正喝下鲜血的失控甲胄。
“...最后重复一遍命令。后退者将启动甲胄的自爆程序。请用一切办法拖住甲胄的行动。”
所有骑士都惊呆了，管制者居然将枪口对准了她的士兵们。
“钢钉落下的地方没有生物能活下去，管制者一号，你这是让我们去死吗？”
一名女性队员跨越了对死亡的战栗，安静的在无线电中发问。
可是无线电的尽头只有丝丝的电流在回应着她。
“愿阿勒斯的荣光归于神圣骑士团。你们的战绩将会有吟游诗人歌唱，你们的牺牲会被国家铭记，你们的英勇会有骑士团的后辈继承。”
管制者一号的声音变成了苍凉的默哀，她居然发出了叹息声。
“我很抱歉。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算啦。变成这样也不是你促成的，你也希望我们活下去的咯，对吧？管制者一号。”
队长也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
“...你们逃跑吧。我不会执行上层下达的自爆命令，你们没有必要为了他人的生命付出死亡的代价。”
“谢谢你，可是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如果那具甲胄不被钢钉钉死，我们也没有力气躲过他的狩猎。”
男人的声音居然出奇的轻松，他就是这次任务的队长，代替全体队员说出了他们想说的话。
“我们这种靠杀人为生的骑士啊，注定是只能死在战场上的。死在床上的死法太窝囊了。更何况我们杀的不是人，是神。”
他的笑声清冷，带着一股解脱感。
“管制者一号，谢谢你以前的关照。接下来我们要执行最后的命令了。圣枪装具还有多久到达战场？”
“回复『奴役者』，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24秒。祝你们好运。”
“收到。”
“收到！”
“收到。虽然你平时一直婆婆妈妈的，但是其实声音还是很可爱的。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啊，别被坏男人骗了。”
最后的最后，大家都笑着回应管制者的祝福，一名大叔的声音带着最明显的笑意，他最先举起了佩剑，将神圣骑士们几百年传承下来的勇气化作真物。
十一名重装甲胄骑士拔出了备用短刀，朝着无法战胜的命运，骄傲的昂起头颅。
『伯劳鸟』一秒后死于大口径火铳破开他的小腹，甲胄从希伯尔的枪袋里掏出了他的配枪。『猎鹿人』接替了『伯劳鸟』最前面的位置，用膝击砸碎了甲胄的面甲。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23秒。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22秒
甲胄被膝击造成的冲击力头颅后仰，但是手臂不受影响地径直贯穿了『猎鹿人』的装甲小腹。『猎鹿人』在空中死亡。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21秒.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20秒.
一名骑士的破甲火铳抵在了甲胄的脆弱关节处，在极近的距离下嘶吼着开火，宛如狂龙般愤怒。
甲胄无视了打在自己身上的火铳，大力拥抱着朝他开枪的骑士，用最纯粹的暴力勒裂他们的咽喉。
喉部的装甲一瞬间就崩溃了，装甲板和脆弱的颈部一起被折断，鲜血伴随着嘶哑的尖叫直冲云霄。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19秒.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18秒.
『白百合』因为脖颈断裂窒息而死，那是队内唯二的女性队员。
因为死前以最大的力度同用重装甲胄抱紧了对方，漆黑的甲胄不得不从『白百合』后背掏出短刀，一刀切断她的背部脊柱，才让她松开了坚固如铁的禁锢。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14秒.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13秒.
『断罪者』想要用短刀插进甲胄的关节缝隙间，却在挥刀的瞬间被圣剑一刀两断砍没了手臂，在他哀嚎的瞬间又被无与伦比的巨力举起，朝他的同伴掷出。
负责接住他的『不死鸟』被冲击力一起砸到了墙壁上，等到再度起身，圣剑已经被以夸张的绝对暴力掷出。
圣剑像是切黄油那样插穿了两名重装甲胄的心脏，两名骑士同时死亡，没有多余的动作。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11秒.
冈格尼尔距离到达地面还剩10秒.
天空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锐利物品破开空气的尖啸声，那是唯一能制裁恶鬼的圣枪。
名为度玛的甲胄最后一次抬头仰望天空，用手撇开自己身上的尸体，从骑士的身上拔出圣剑。
长矛带着惊人的灼热从高空坠落，带着橘色的漂亮浓光。
甲胄毫不犹豫地跃起，要逃离这片十秒之后就会被冲击波击碎的地方，可是他在半空中被风花术给炸断了一节小腿。
“喂，度玛，逃跑可不是一位王的作风啊。”
甲胄咆哮着转身，看向那还留在战场的旅人。
剩下的骑士们也高高地跃起，用自己的重量带着甲胄向死亡坠落，甲胄变成了溺死在深海中的囚徒，拼命地用牙齿去撕咬钢铁，竭尽全力地想要脱离束缚，只能发出临死前的悲鸣。
队长在笑，死亡面前漠视一切的大笑着，每分每秒他的队员都在死亡，没有神圣装具的加持，他们在那具约顿海姆级别的甲胄下宛如待宰羔羊。
可是没有一个人害怕，掉头逃跑。他们是扞卫神国大门的看守者，千年以来无数次神圣警告都是神授骑士团的勇敢之人拔剑，无数人死在了暴走的甲胄身下，却依然有人继承了那份朝神明拔剑的勇气，而一代一代的传承至今。
“时间还剩多久？管制者一号。”
“报告『奴役者』，圣枪装具冈格尼尔还有10秒抵达战场。”
“收到。请启动我的甲胄自爆程序。十秒足够我用红水银的自爆拖住他了。”
“管制者一号驳回。自爆程序下你的生还率是0。圣枪命中约顿海姆级甲胄的情况你还有生还的可能性存在。”
“驳回！驳回！请不要进行无意义的操作！”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大地却永远长存。敲吧，门终究会开的。那门后有遍地的正义与大道。”
可是奴役者并不理会管制者急促的质疑声，他心情很好的吟着圣经，拨开了红色的按键开关，毫不犹豫地摁了下去。
管制者的声音一点点着急了，她的声音像是在约会里突然被抛下的小姑娘，焦急地朝着看不见的拐角远眺。
“喂，剩下的几个小崽子们，把手松开，来我的背后，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管制者一号命令你取消自爆指令！奴役者！奴役者！！”
“接下来不要听那个女人的话，听我的就可以了，因为我是你们可靠的队长嘛。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依次往后排队。嗯对，真聪明。”
他居然还在空中抽起了雪茄，反正甲胄本就熊熊燃烧着，他就借着甲胄身上的火点燃了雪茄。
“神圣骑士团不能团灭啊，还需要你们去带新兵蛋子，精神也需要人传承下去。”
“这没什么好怨恨我的啊，以前欠了你们那么多烟钱酒钱了，这次就让我再欠点东西吧，反正更贵重的东西又不是没欠过。”
“当年我的队长就是这样把我抛在身后的，太怀念了，我一直憧憬着有像他一样男人的机会呐，却干等了好多年，今天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奴役者』！停下手上的程序！快切断电源！不要！”
“风爆术！发动！”
一叠卷轴突然被他启动了，在他身后的五名骑士在最后关头被狂风吹向了大海。
无线电频道里响起了五个男人的崩溃哭泣，他们朝着队长拼命挥手，想要抓住那个男人的背影，却只是看着他变成了一团爆裂的火球。
他们都习惯了队长平日骄横的没理由命令，于是在死亡的威压下毫无概念就的照做了。
眼泪从骑士的破碎面甲里洒出，他们的人生接下来将会永远的亏欠某人一份人情。
神圣的长枪带着磅礴的巨力如约而至，贯穿了爆炸中的甲胄躯壳，甲胄的液态金属一点点化作铁雨，洒落在船身甲板的每寸地方。
甲胄的脊椎一节节开裂，每寸装甲板都在分崩离析，他在骑士们的无线电频道嘶吼出真正受伤时的怒吼，最终被长钉狠狠贯穿，从四层的地面一直被贯穿，长钉带着他砸穿了船只的四层地面，最终砸透了奥林匹斯号的船底，带着甲胄沉入无底的大海。
圣钉将带着这具甲胄直达海底大陆，从万米高空着路获得的庞大重力将引起一次小型海啸，阿勒斯的北部边境海岸线会上涨一些高度。
亚当悬浮在空中，看着一切尘埃落定。
“龙德施泰特，你们国家的骑士团让我想起了我曾经的部下们。”
“你曾经的部下一定和他们一样勇敢吧？”
“....是啊。他们都是和人族的神授骑士团一样勇敢的年轻人，又聪明又勇敢，从不忌惮死亡。”
“只是你们人族打赢了那具甲胄，我们没有。你们用长钉钉死了他的灵魂，我们却只是让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我们的王都。”
“请节哀顺变。潘多菈女士。”
“没什么好悲哀，我该高兴才对，可以有机会看着自己仇人被一群和自己部下一样棒极了的年轻人杀死，是再该高兴的事不过才对。”
可是亚当的身体一点点流下了眼泪，他看着奥林匹斯号上满地的尸体，由衷地感到了难过。
几百年前恶魔们的领土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吧？只是他们太无力了，没能打败那具甲胄了，任凭他们的亲人家人遭到屠戮。
潘多菈轻柔地操纵着亚当的身体，在空中缓缓唱起悼歌，安抚每个死去灵魂的不安。
在空中目睹了全程的齐柏林空艇调度中心缓缓下降高度，后援机械师们降下了缆绳，挨个回收受损的甲胄机体。
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们纷纷从缆绳下降，巨大的降落平台缓缓布置在奥林匹斯号的甲板上，一小时前还完好无损的重装甲胄此刻如同破铜烂铁，被堆放在了平台回收。
这里仿佛天国里神明厮杀过的战场，甲胄中死去的年轻人被一件件抱出，披上了白布，随行的牧师和神官低头默哀。
自爆的机体已经没有回收的必要了，从海里游回来的几名残存骑士们围着那具焦黑色的尸体，一言不发。
不知何处找来的白百合被放在钢铁编织成的灼热墓碑前，骑士们吟唱着属于他们的诗。
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大地却永远长存。敲吧，门终究会开的。那门后有遍地的正义与大道。
他的吟诗声仿佛还在寂静的无线电频道中响起，只是这世间不会再次响起那个男人了无牵挂的圣经诗声。
法斯莉娅在空艇的吊舱中探出半个头，将那残酷的战场遗址收入眼中。
她还是面无表情，活的太久了，渐渐地对死亡就开始冷漠了。
经历过千年时光洪流的上位权力者怎么可能会平等的平视每一条生命呢？没有一丝犹豫或者是不忍，生命的重量在她的面前没有意义，在她漫步于荒原眺望星空时呼吸更替间，不知道多少代生物死亡，诞生。
她是每个种族之上的裁决和监督者，是凌驾于国家意志和个体思维的神灵。
只有在面对亚当时会有特殊的感觉冒了出来...她看向远处兽族人的军舰群，毫无例外地冒着黑烟缓缓倾覆。
就在神圣联合骑士团拼死拖住失控的约顿海姆甲胄时，法斯莉娅一个人靠神级魔法解决了远处赶来的兽族舰队。
那个神级魔法的威力比冈格尼尔贯穿度玛的威力还要大，空中几百公里的元素力都被调动压缩，难以计算的混合魔法互相叠加，裂变。
同样是风系魔法中的风花术，只是等到登峰造极后，风花术极致变成了无风，无风的真空会吞噬掉一切。
兽族的庞大军舰群在海水中被陡然碾碎了。
殉爆的弹药还没能来得及点亮，一点点微弱如星辰的火花便在不可视的黑洞中坍塌，陨灭。
兽族军舰先前位置的海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空洞，接下来方圆数十里的海水涌向那个巨大缺口，形成了旋涡。
如果不是亚当在那艘船上，她可能都懒得管教会的私下小动作。
曦光漫过天际线撒在了她的脸颊上，海天一色的日出时刻浪漫无比，她的美清晰易见，她的恐怖无人不知。
她是法斯莉娅，在冈瓦纳大陆游行千年的涤罪者，是杀死三代魔王的妖精之皇，是阿勒斯教皇国的开国元勋，是圣枪装具冈格尼尔的唯一适配者。
海空中的鸟类都在拼命煽动翅膀，逃离她，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她的目光疲倦而悠远，居然有些像那个在船头策划了这次屠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