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该如何称呼呢(2 / 2)
“...”
“所以,如果你今夜打算夺去我的性命,请让我在开口后再开枪,可以么?”
“...你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不管我怎么道歉你其实都不会接受,因为做错的事情就是做错了,对不起这三个字无论说多少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不会更改。”
亚恒痞气的脸此刻充满了认真,他一字一句的吐出清晰的词句,大抵是想了很久很久吧。
“于是我的道歉好像是为了逃脱罪恶感一样...我不喜欢这样,我厌恶这样。”
“你其实更本没有义务接受我的道歉,也没有义务去原谅我,你没有必要去成为一个好心肠委屈自己的女孩...你是个扛着猎枪骑马的拉风女孩啊。”
他忽然笑了,用玛西娅松开的一只手缓缓伸向月光下的脸庞,动作轻盈的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制品。
玛西娅依然沉默的看着亚恒,一句话也没说,一副表情都没有,一点动作也没有。
空洞的目光看的亚恒有点想哭。
她像是来执行一场死刑,而聆听死刑犯最后的忏悔则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
亚恒朝着玛西娅伸出的手缓缓停住了。
在将要触碰到玛西娅的一瞬之前。
“..有点胖了呢,平时在房间里你总是用被子盖着脑袋,看不出来。”
“你是应该胖一点的,之前都太瘦了,腿脚像是要折断一样让人担心。”
最终他还是收回了手,可望而不可即。
不知道这份想法有没有传递给玛西娅呢...如果有传递到就好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来杀你的啊。”
“...直觉。”
“?”
“你的杀意太浓了,师傅说过,杀意在眼睛里是无法藏住的。”
亚恒如此作了解释。
“...哦。”
“...呃。”
“玛西娅?”
“怎么。”
“所以...玛西娅?你到底想怎么样?”
终于还是露出困惑表情的亚恒在月光下仍然是个对世间一无所知的稚子。
玛西娅如此的想。
原来他也还是个孩子啊,原来他也会迷茫和不安。
和我一样。
他并没有走出离我很远很远的距离。
并不是已经成为了在酒馆里讲黄色笑话的讨厌大人。
原来那个她所厌恶所惧怕的亚恒形象是她想象捏造出来的啊。
玛西娅忽然间笑了,放下了一直举起的火铳。
女孩上挑的眼梢充满笑意,月光莹莹的落在她身上,纤细的轮廓有着淡淡的模糊感。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很诚恳哦,下次再跟什么女孩子这样道歉说不定有机会打动人家。”
“诶...是吗?咦,咦咦,你不想杀我了?”
从亚恒身上离开的玛西娅蹦蹦跳跳的在湖边深呼吸了一口气,放松了绷紧很久很久的身体,舒出一口仿佛憋住很久很久的空气。
自信和开朗重新回到这个女孩的胸膛中。
亚恒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怎么,半年不见我就这么迷人了?能让你一直盯着我看?”
脸上养出一点点婴儿肥的玛西娅露出了一个只会对陌生人展现的开朗笑容。
泪水涌了出来。
有什么东西被放下了。
那是自己幼稚造成的恶果,是无法挽回只能依赖对方的糟糕往事。
亚恒在星空下对着玛西娅的背影嚎啕大哭,仿佛有什么东西怅然若失了一样回到他的身旁。
玛西娅就蹲在亚恒旁边,不伸出手安慰她,只是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
这一刻起,玛西娅大概真的要比亚恒更像长者。
“玛西娅对不起呜哇哇哇哇,你能原谅我真的是太好了,呜哇哇哇哇————”
对哦,他要比自己小上一岁。
玛西娅恍惚间发觉了这个事实。
戚,原来还只是个小毛孩。
————
雷纳德最近经常有点开心,动不动就露出豪爽的开怀大笑。
于是酒客们就都知道是小亚恒成长了。
他为了儿子的成长而感到欣慰。
像是每一个童话故事里烂俗的好老爹。
雷纳德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老套。
但是看着哭的眼睛红通通的儿子带着玛西娅来到我们面前时,确实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蔓延在了我的全身。
亚恒他,有在好好道歉取得对方的谅解呢。
以猎户家女儿那种死倔的性格来说,能原谅亚恒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家儿子有在好好成长呢,本来以为会成为一个在女孩子堆里打滚的风流男性,没想到还是有一些担当的。
玛西娅一脸平常的对我和克莉斯多鞠了个躬,对这半年来她的顽固道了歉。
太不好意思了...明明是自家儿子先在耍流氓,对方却以成熟大度的姿态道了歉。
我没有忍住..一把将他们团团抱住了,带着巨大的欣慰感鼓励了这两个孩子。
真好啊,孩子们有在健康长大,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后来亚恒难得的露出了单纯的开心笑容。
玛西娅也久违在地露出属于孩子的笑容。
真好啊真好,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克莉斯多也是,一直在旁边捂着嘴巴红着眼睛。
应该也是在努力忍住哭意吧。
所以也一把把她搂了过来,四个人就这样脑袋顶脑袋的笑着。
嗨,我家真不赖,有个棒极了的儿子,棒极了的妻子,以及棒极了的青梅竹马。
————
亚当在原野上被找到了。
他确确实实的是释放干净魔力灯枯油尽般的昏倒了。
整个人屁股对着天空直直地倒下了...还好脸不是正对地面的,否则可能就因为窒息而完蛋了。
法斯莉娅最早赶到的时候,被亚当空的晃晃荡荡的血管魔力给惊住了。
之后就是一套治愈法术释放在亚当身上,可是亚当仍然是一副昏睡不醒的样子,毫无反应。
这给法斯莉娅吓的满头都是冷汗,她甚至没有见过几次这种情况。
释放治愈魔术的时候,病人通常会因为疾病治愈好的痛苦而疼的大喊大叫,疼痛感不亚于在油锅上煎烤。
可是亚当一点反应都没有...法斯莉娅只得迅速抬起手去查看他的面部状况。
她这才发现亚当是睡死过去了。
几个治愈法术释放后他甚至睡的更死了,整个脸都是幸福的酣睡笑容,大抵是不正当睡姿造成的落枕被治好了。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真是个古怪的孩子啊...魔力放空后身体居然还平安无事,居然在瞬间的昏迷后进入了深度睡眠。
该怎么评价呢...有点像在斗兽场战斗的战士被老虎一爪子拍晕了,马上就地开始了呼呼大睡。
露出了苦笑的法斯莉娅轻轻将亚当的身体托起,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跪姿的大腿上,以免再次让孩子的脖子落枕。
法斯莉娅将手覆盖在孩子软乎乎的月白短发中...心中猜测此刻的亚当在做一个什么样的梦。
纤细的少女手指穿过羊毛般细软的发丝,弯曲,缠绕,把玩。
孩子的嘴角几乎咧到了嘴根,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的糜烂笑容,五官弯弯的。
她轻轻地抚摸,闭上眼睛微笑,在盛大的原野星空下哼起了童谣。
“小小的孩子啊,一不小心在森林中迷失了道路。”
“一双大大的翅膀,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那天真无邪的圆圆小脸啊,来这平静的水边,安静的睡吧。”
“他的愿望,也是很天真的能坐在巨龙的背上。”
“向着高山飞去,渐渐消失...”
风铃般清脆的姣好歌声传入亚当的梦中。
他也许真的梦到了载着他高高飞往群山的梦吧?
或许又是成为像哥哥一样的骑士在王都受到表彰,领取教皇亲赐的佩剑。
总之,他露出了更加开心的笑容,在法斯莉娅的大腿上蜷缩的更加小个更加安心了。
披散着淡金长发的旅人面容安宁,她缓缓垂下眼帘,在这宁静的世间一隅,陪伴对人世一无所知的稚子,安然入眠。
胸膛平缓地伴随呼吸起伏,希斯顿温柔的晚风吹拂过脸颊,风中有着浓郁的酒香。
旅人又会做一场什么样的梦呢?
银色的星星高悬于梦中的雪山,旅人沙沙的脚步孤独宁静,漫步在偌大的天地之所。
洁白的巨龙振翅飞过苍穹,盖住残月,倒竖的龙瞳注视着神所眷顾的孩子。
神啊,请将世间少有的平安喜乐给予我的孩子。
无论是悲伤,喜悦,都请平等的降与他们,便如同雨水平等的降与教皇与鞋匠。
不管是繁星还是夜空,苍穹还是飞鸟,千百年都不有更改。
所以神啊,也请您不要将残忍的心给予我的孩子。
阿门!
不知何处的吟游诗人拨动了琴弦,在悠悠的荒凉琴声里念响诗词。
原野上的溪水流淌,唯一的巨树摇曳枝干,城镇的边缘轮廓被灯火通明所挑亮。
他的词句悲哀倦长,无法看清全貌的漆黑侧脸挂着淡淡微笑,古老的竖琴琴弦微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