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4)救难(2 / 2)
到了村子边,枪声已经停了。莽哥抽出枪,小心翼翼的摸进村子,绕过几座房子,听到前面有鬼子几里哇啦的说话声,跑过去贴到墙边伸出脑壳一看,当时就火冒三丈:前头有个大坝子,大概是老百姓晒粮食用的,坝子边上有个土包包,上面长了根大柳树,树下站到个鬼子,看样子应该是个曹长,趾高气扬的拄着指挥刀;一个戴这鬼子军帽、穿黑绸大褂、腰杆上挂着大正十四式手枪的男人,正讨好的冲鬼子曹长笑;右边的石头辊子上,架着一挺大正11式轻机枪。这些还不能让莽哥冒火,他冒火的是:本来是晒粮食的坝子上,现在却密密麻麻睡满了尸体,最少有七、八十个,大部分是老人、娃娃儿和妇女;几个鬼子端着刺刀,在中间走来走去,看到没有断气的,就补上两刀,其中一个鬼子,把一个几个月大的娃娃儿挑到刺刀上哈哈大笑。
莽哥浑身血往上涌,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枪就打。只听砰砰两枪,那个鬼子和机枪手遭当场打死。接着莽哥又是一个连发,鬼子曹长肩膀受伤,摔到地上;坝子中间的鬼子看到莽哥,一边举起枪朝他开火,一边叽哩哇啦的冲过来。莽哥正要开枪,却听咔的一声,枪里没得子弹了——顾统一共给他两个弹夹,跟田幺哈俾一伙周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用完了——没得办法,只好转身就跑。穿黑绸大褂的男人扶起鬼子曹长,两个人叽里咕噜几句,跟到撵下来。
莽哥穿过竹林,跳下一个丈把高的土坎子,跑到一堵断墙后头躲了起来——他现在并不是真的想跑,而是要把鬼子引过来——鬼子曹长带到剩余的五、六个鬼子,撵到土坎子上,没有看到莽哥的人影,正要往另外一个方向追,却发现土坎下头的断墙后面冒出个人脑壳,吹了声口哨,勾起腰杆,飞快的顺到墙根跑了。
几个鬼子连忙梭下土坎子,跟到撵过去。哪晓得转过墙角,又看不到人了,鬼子曹长叽哩哇啦说了几句日本话,穿黑绸大褂的男人点头哈腰的哈伊两声,用中国话喊道:“八路兄弟,出来吧,太君说了,他……”
话没说完,突然,只听哗啦一声,莽哥从他们背后、堆到墙边上的苞谷杆里头冲出来,手里寒光暴起,鬼子曹长已经断成两半截;接着一闪一晃,冲进几个鬼子里面,一阵乱砍乱劈,几个鬼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命呜呼,集体到靖国神厕报道去了。
那个穿黑绸大褂的男人,看到凶神恶煞一般的莽哥,完全搞忘了自己手里头拿的是枪,两根脚杆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去,一边磕头一边乱喊:“八路爷爷饶命,八路爷爷饶命!我也是中国人,我是被……”
莽哥冷哼一声,心想:你这时候就是喊天老爷,也没得用了。手里的千代寒光一闪,那个穿黑绸大褂的男人脑壳就滚了下来。
莽哥杀了鬼子,急急忙忙赶回村子里那块空坝子,想看看还有没得活到的。坝子上,那些尸体还在,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在坝子中间,各人抱了一具尸体,在那里哭哭啼啼。莽哥找了一遍,没有看到一个活的,突然脾爆火起,朝两个哭哭滴滴的男人吼道:“哭,哭你妈个屁啊,哭顶个锤子用!”
两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几乎同时停下来,吃惊的望到莽哥,自己哭自己的亲人,关他么子事啊?莽哥双眼发红,铁青着脸,吼道:“看啥子看?!几十个大活人,拿给(让)几个鬼子像猪一样杀了,还好意思哭?那么多人,都没得手啊?就是没得手,用嘴巴咬,也能咬死他几个狗日的啊!”
莽哥吼着,眼泪水顺到脸上流了下来。两个男人这才搞醒豁了莽哥为啥子朝他们发火的原因,那个年轻一点的小声说道:“但是鬼子手里有枪啊。”
“有枪啥子了不起?有枪你就怕啦?怕他就不死啦?你们自己看看,这么多娃娃大人……”说到这里,莽哥说不下去了,突然抬起脑壳,朝天吼了一句:“小鬼子,我日你先人板板!”
他以前听到别个(人)说,鬼子有多残暴、多可恨,他还有些不信,甚至在缅甸跟鬼子拼得你死我活,也没有觉得鬼子有啥子可恨,只是觉得职责所在。但眼前这几十具血淋淋的尸体,却让他真正恨起了鬼子。其实,莽哥并不晓得,在当时的中国,这种情况太多了。单是去年五月初,在湖南厂窖一带,鬼子三天之内就杀了三万多人,有的村子甚至一个不剩,成了真正的绝户村。
莽哥脾爆火起一阵,从一个鬼子尸体旁边捡了把新的三八大盖,找了些子弹,也不理会那两个没得卵子的男人,向村子外走去。他就搞不明白,同样是湖南人,他以前碰到的乌鸦、大胖、铁锤,还有三班的老棍等等,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豪气冲天?为啥子这两个男人只晓得哭哭啼啼,像个没卵子的婆娘家(娘们)一样?
一面恼火,一面出了村子,正考虑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千里迢迢跑到湖南来,不就是要到桃花江边的盘家渡找乌鸦的婆嬢(老婆)儿女吗?这里已经是桃花江了,将才悲愤之下,搞忘了问这个村子叫啥子名字,要是这里就是盘家渡……莽哥不敢往下想,疯了一样跑回村子,发现村子里人多了起来——原来听见鬼子进村的消息,村子里的青壮年能跑的跑了,能躲的都躲了,等鬼子走了,才三三两两的回来。以前也经常这样做,只是哪个也没想到,这回回来看到的是这个样子,整个村子一片愁云惨雾——莽哥也没得精力去管这些,随便找了个老头,大声问道:“这里是不是叫盘家渡?”
那个老头抬起脑壳看了一眼莽哥,没有答应。旁边一个年轻妇人答道: “不是,盘家渡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路呢。”
莽哥听了,一口气松下来,浑身一软,差点摔倒,重新定了定神,转身往村子外头走去。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头喊道:“兄弟,请留步!”
莽哥停下脚步,车转身一看,正是先前遭他骂过的那个中年人,手里提着一把三八大盖,走到莽哥跟前,说道:“兄弟,你别走了,留下来领着我们跟鬼子拼了,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个痛快。”
中年人这句话一出口,几个年轻一点的也围了过来,有男有女,乱哄哄的说道:“对,对,跟他娘拼了!”“我要给我阿爹报仇。”“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跟那群畜生拼了!”
莽哥笑了,但他却不能留下来,他还有事情要办,只好抱歉的对大家说道:“对不起了,我还有事情要做,只要大家有条心就可以了,我在不在这里都是一样;鬼子也是人,也只有一条命,没得啥子好怕的,弄死他一个就少一个;一个人弄不赢就两个人上,两个人弄不赢三个人上,反正我们人比他多,怕他做啥子?”
说完,莽哥掏出一些子弹,给了那个中年人,说道:“你去把鬼子留下的枪捡回来,我教你们啷个用。”
没等中年人答话,一个年轻的男人答应一声,捡枪去了。过了一哈儿,那个年轻人把鬼子的刀枪全部捡回来,莽哥就把子弹啷个上膛、啷个瞄准,啥子三点一线、啷个退弹,以及开枪的时候要注意些啥子事情,一一向中年人交待清楚,看到中年人能够熟练的完成所有动作,这才向众人告辞。至于枪法,那就得靠他们慢慢练了。
中年人看到莽哥坚持要走,也不好强求,把莽哥送出村子,给他说了去盘家渡的路线,回村子商议打鬼子的事情去了——后来这个中年人果然带着村里十几个青壮年上了山,干起了打鬼子的买卖,而且人越来越多,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抗日游击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