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刺杀(2 / 2)
此时,江铃走进来禀告,说沐之午睡已醒,闹着想吃青梅酒,请南高翎去劝劝。
南高翎敛了心绪,正要起身,但目光扫过白慕容和江铃,却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单看白慕容,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小太监。但若将他和江铃这样的宫女放在一起并排看,便能发现他们之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差别。
南高翎正想再细细探究这差别,又有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跑进来,说沐之不顾劝阻,已经喝上酒了。
着急去看顾沐之,这份奇怪的感觉便立刻被南高翎抛诸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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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七个月的时候,沐之开始变得走路都很困难,肚子大得像要临盆了似的。
寻常怀孕的妇人多少都会有些特殊癖好,有的爱吃酸,有的爱贪凉,有的特别喜欢闻烧火的味道。
沐之则极喜欢闻下雨的气味。每当春雨落下,她都会坐在宫檐下,贪婪地嗅着雨滴冰凉又宁静的味道。
江铃很好奇,“娘娘,雨真的有味道吗?可从没听人说过雨水是有气味的。”
沐之道:“有啊,是一种......蓝色的味道。”
江铃更迷茫了,雨水明明没有气味也没有颜色,沐之却说那是种蓝色的味道。
沐之仰头看看天,阴云漫天却不沉重,像是一望无际的灰色的雾,萦绕在天神忧郁的脸庞。
春雨淅淅沥沥,带点残冬的寒,带点春风的暖。宫院苗圃里无数小小的绿色嫩芽顶着小脑袋,从土里伸出来探头张望。
白慕容撑着一把油纸伞,低头数了一会儿,笑道:“有十一棵发芽了!”
沐之扶着肚子,往苗圃走去,江铃赶紧撑伞扶住沐之,“娘娘,下了雨,青石板上滑得很,娘娘小心。”
沐之也觉得身子太沉,走两步都脚肿胀得厉害,只好伸长了脖子去看苗圃,隐约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嫩绿。
“真好,今年能长出树干,明年就能开花了——立风,这犀梅一定会像你说的那么好看。”
白慕容走回宫檐下,收起伞,抖落上面的雨水,笑道:“娘娘若喜欢犀梅,为何不将废弃的月央宫里的犀梅树移植过来呢?”
沐之轻轻抚摸肚子,神情温柔,“我更喜欢新种犀梅,可以陪着我的孩子一起长高,长大。”
宫檐下静静的,没有人说话,只有春雨淅沥的轻快声。
江铃偷偷打量正在赏雨的沐之,又看看白慕容,他也望着雨,可嘴角却噙着一抹化不开的温暖笑意。站在这二人身边,江铃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又十分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到了雨停的时候,白慕容扶着沐之去看了大嗷。
大嗷正处在春天换毛期,即使宫人一天打扫两次,满宫院的地上还是粘着许多金白色的毛发,被雨水打湿,一团团老老实实趴在地上。
沐之抱着大嗷亲昵了一阵,大嗷身上的虎毛立刻飞舞得到处都是。沐之不小心吸进去两口虎毛,又骚又干,呛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大嗷看看与沐之并肩而立的白慕容,又看看沐之脸上的笑意,喉咙里发出幸福的呼噜声,不住地拿头轻轻蹭沐之的肚子,白慕容只得无奈地笑着,半抱半扯地去拦大嗷。
江铃站在一旁,看着二人一虎宛若一幅亲子图画的和谐气氛,郁闷地挠挠头,瞬间感觉自己更多余了。
看完大嗷,沐之由白慕容和江铃搀扶着,往龙凤栖宫走。
考虑到古代女子生产艰难,如果不适当运动,只怕要遭罪,沐之便决心每天走够一万步。
宫人们抬着凤辇跟在后面,随着沐之慢吞吞地挪步。
才走了几十丈远,沐之已累得浑身是汗,她看到一旁地上的蚂蚁都比她走得快,其中一只走出去老远,还停了一下,回头朝她伸伸触角,像是在嘲笑她。
这下她有点来气了,索性甩开白慕容和江铃的搀扶,赌气道:“都不许扶!本宫自己走!”
刚走出去几步,一处掩藏在树丛后的废弃角门悄悄打开。
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猛地冲了出来,扬刀朝沐之扑过去,口中还厉声尖叫着“白夙沙!骗子!!”
宫人们尚未来得及反应,沐之身子笨重,躲闪不及,后退一步就要摔倒,不由惊叫一声。
眼看着刀尖就要扎向沐之肚子,白慕容最先飞身出去,一把抱住沐之站稳,而后三两下拧住了来人。他打落来人手中的刀,定睛一看,不由黯然心酸,但面上还是强怒道:“敢行刺皇后娘娘!不怕死吗?”
宫人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立马惊叫着朝沐之围过去,江铃吓得哭了起来,只能慌乱又机械地重复着一句“娘娘没事吧!娘娘有没有事?”
沐之惊魂未定,也吓得脸色苍白。众宫人齐手搀扶着她站定,她感觉心咚咚直跳,简直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似的。
沐之定睛一看,发现刺客竟然是个瘦弱的女子,衣衫陈旧有破损,但头发和面庞却十分整洁。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上此刻写满阴狠。
沐长吟瞪着沐之,恨不能用眼神在她身上剜出个血洞,“白夙沙,你竟然是个女人!你骗了天下人!如何?有趣吗?好玩吗?爹因你而死!我哥为你失踪!慕容哥哥也被你害了!你用至亲挚友的性命换来如今的幸福安定!你可真心安理得啊!!”
只三言两语,沐之便知沐长吟也是她这副身躯的旧人,白夙沙的仇敌。
面对曾经出现在她面前的一个个白夙沙的旧友,沐之尚且有耐心一一解释,安抚;但面对白夙沙的旧敌,她只觉得无奈又厌烦。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承担后果呢?
沐之扶住肚子,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被打落在地上的短刀,皱眉看着沐长吟,对宫人道:“把她赶出宫去吧,不必伤她,但务必将她赶得远远得去。”
白慕容应声,亲自动手将沐长吟捆起来,尽量不让绳索勒痛沐长吟。
可沐长吟只顾着沉浸在怒火和愤恨中,她身子被其他几个宫人拖远,眼睛却仍瞪着沐之离去的背影,口中凄厉大喊:
“白夙沙!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腹中的孩子!此生必波折困苦!必早早丧父丧母孤苦无依!必求爱不可得!求恨不可撤!我诅咒这个孩子此生得不到半点真心欢愉!只能得到无穷无尽的痛苦和谎言!我诅咒这个孩子!也诅咒你!你们都将成为这世上最悲哀的可怜虫!!”
有那么一瞬间,沐之恨不得拿刀冲过去杀了沐长吟。她能忍受一切,却忍受不了有人诅咒她未出世的孩子!
作为一个母亲,她满心期盼着孩子平安降世,一生顺遂幸福。可沐长吟的一字一语却恶毒至极。
沐之知道,那只是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在胡言乱语,若诅咒能成真,这世上才叫乱了套。可沐长吟凄厉的呐喊还在隐隐从远方传来,一字一字地揪着沐之的心。
似乎看出沐之脸上的杀意,白慕容紧张得后背起了一层汗。
“疯人疯言而已,娘娘不必挂心,可不能叫这污秽和血腥冲撞了娘娘,只将那疯子远远赶出去就是了。”
沐之扶着肚子,紧紧咬着牙,努力压制就要喷薄而出的愤怒。所有人都担心地围绕在她身边,就连白慕容的全部心思也用在安抚她身上,生怕她愤怒之下破了杀人戒。
一片乱哄哄之下,没有人注意到那扇废弃的角门里又冲出来一个身影。
只感到眼前寒光一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短刀已扎透沐之的手掌,扎进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啊——”
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白慕容大力撕扯下一条衣带,试图堵住伤口,可血却越流越多,很快就浸透了衣带。
白慕容只好又去撕扯衣服,沐之却抬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停下动作,迎上沐之因痛苦而紧紧皱起的脸庞,顺着她恐惧的视线看去,他看到她的宫裙已被血染透,身下的白玉石砖上已血污成滩。
沐之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见白慕容的脸煞白得像死人一样。
在最后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凄厉大笑:“我要做霁言的皇后了——霁言,你看啊,我杀了要夺你皇位的恶人!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