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祁琶的心事(2 / 2)
沐之不太理解,拜阎王爷最疼爱的小女儿是为何,难道就是因为鬼冥宫供着魇君,所以鬼冥三仙才如此长寿?
她朝魇君跪拜行弟子礼,而后走出正殿,正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踮着脚从面前走过,缩头缩脑的样子甚是......猥琐。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何永远是这幅做贼心虚的模样?”沐之负手立在殿门口。
祁琶闻声抬头,只看到一双鬼火似的幽深眼眸,以及那白衣身后巨大狰狞的魇君像,不由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我......是那个戟墨姐姐叫我来上菜的......”祁琶缩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沐之。
“你何时调到我跟前来了?”沐之疑问。
祁琶回想起过去这两年她是如何受尽“苦楚”地磨炼服务技能,才终于得到了大侍女官戟墨的首肯,准她到太子殿前侍候。作为太子府金字塔的大众底端,想见太子一面真是难啊。
“回殿下,我今天刚调过来的,戟墨姐姐说您要在山上宫前夜宴,叫我先来上凉菜......”
看着祁琶束手束脚的样子,沐之觉得好笑,“上菜就上菜,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怎么?觉得此时此刻,整座山上只有你我,怕我吃了你?”
祁琶咧嘴一笑,“那倒没有,就是我心里一直很尊敬您,仰慕您,难免就那啥,就不太自然。”
“哦?你仰慕我?”沐之挑眉,“你是仰慕玉弘蝶吧,我好几次都看见你对着他流口水了。”
祁琶大窘,脸蹭得红了起来,“才、才、才、才没有......”
沐之被祁琶那窘样逗得哈哈大笑。
祁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殿下,不是我好色,实在是您身边几位公子长得比神仙还俊,还出身不凡,我想把眼珠子从他们身上挪开都得费好大力气啊!当然啦,我觉得最英俊的还是您,嘿嘿......”
沐之点点头,笑道:“他们几个皆非凡夫俗子。”
祁琶连连点头,“那当然了,您是威震三国名垂青史的天狼太子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在您身边待住的,自然都是人中龙凤!”
“恩,这马屁拍得我挺受用。”
见沐之很高兴,祁琶更来劲儿了,“您看啊,天底下还有比您权位更高势力更大的了吗?目前还真没有。天底下还有比您武功更高,本事更强的吗?我真没发现。您都这么有才了,却还每天批折子看奏疏到深夜,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啊呸!不是,是您夜夜头悬梁,锥刺股......”
“好了好了,知道你拍马屁天下第一,说正题。”沐之打断祁琶说到。
祁琶嘿嘿一笑,“我的意思就是您实在太勤政了,又爱民如子,对待下人,比如我这样的笨蛋,您都特别包容宽厚,您真是个好人!”
沐之笑而不语,祁琶却突然想起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阴影,语气忍不住黯然:
“殿下,其实您不用这么努力勤政的......若有空,您可以多去外面走走,看看山山水水,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不枉人生遗憾......”
“你这话说得跟我要死了似的。”沐之嗤笑。
祁琶赶紧低下头,不叫沐之看见她黯然伤痛的神色,“我哪敢咒您呢,只是人生苦短,我更愿意看您及时行乐......”
“接着!”沐之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瓷白瓶子,抛给祁琶,祁琶下意识伸手接住。
沐之说:“瞧你鼻子囔的,若不舒服就休息,不必侍候,戟墨不是苛待的人——这个是药,吃了就好了。”
祁琶扭捏道:“我是染了点小风寒,戟墨姐姐叫我休息来着,但是我舍不得错过能来前看看您的机会——这是啥呀?”
沐之好笑地撇了祁琶一眼,“这是神药,包治百病,治个小小风寒不在话下,快吃了吧,不然一会儿怎么有胃口用晚宴呢。”
“殿下,谢谢您,您人真好!”祁琶小心翼翼地捧着白瓷瓶喝下,立刻脸色大变,皱着眉头鼓着嘴,迟迟难以咽下。
沐之心中偷笑,面上佯怒:“快喝了,这是我赐你的神药,别浪费了!”
祁琶眼泪汪汪地将药咽下,小狗似的伸着舌头,直拿手扇风,“这什么药啊,怎么这么大股子腥味!跟血似的!”
“你猜对了,的确是血,我的血。”沐之阴着眼睛,吓唬到。
祁琶打了个哆嗦,开始思考太子这么锦衣玉食的,血液里应该没有传染病和寄生虫吧......
“您干嘛给我血喝啊......”
“我的血和鬼冥山的草药一样,包治百病,所以我时常取些血装在药瓶里,带在身上,总能用得着。”
“太神奇了!那都干嘛用呢?”
“给一个妇人治了心绞痛,给一个小孩儿治了癫痫,给戟墨治了四肢寒凉,诸如此类。”
真可惜了,早知道应该留点血带回去做研究的,这可是现代医学的奇迹啊!祁琶捧着白瓷瓶子左看右看,十分惋惜。
“您的血这么宝贵,就这样滥用啊?今天给这个,明天给那个,不过是些病痛,他们看看大夫也能好啊,何必用您的血这么宝贵?”祁琶不解。
“我的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时常取些倒不妨事,但却能叫我遇见的人身体康健,这不是很好吗?也许有的病,比如你的风寒,确实看看大夫就好了,可我既有治愈的能力,何必眼睁睁看着你们熬,看着你们经受病痛的过程呢。”
“可天下这么多人,您也帮不过来啊。”
“那是自然,所以随缘吧,碰到一个便帮一个,若能以我鄙薄之躯帮尽天下人,那我挺愿意,权当赎罪了。只是可惜我就一副躯体,怕是喂不饱天下人。”
沐之从未数过她刀下斩出过多少冤魂,在战场上杀过多少人,虽一切皆为战矣,但说不介怀是假的。
“殿下,您......太伟大了......”祁琶忍不住感叹,却听沐之笑道:“伟大吧——骗你的!给你喝的是苦根草而已!专治风寒的!哈哈哈——”
祁琶愣了一下,而后拍着大腿笑道:“我就说嘛!天下怎么会有包治百病的神血,也太夸张了!”
二人笑了一阵,沐之撩起白袍,坐在石阶上,望着远处云雾镀金的美景,叹了口气,“你方才叫我不必勤政,去游山玩水,其实我也有些想,可我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不只为我自己活着,我还为一百万将士活着,一干朝廷肱骨之臣活着,为太子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活着。倘若我懈怠,也许就会害得一个将士上战场的时候只拿着一把破刀,惨死敌手;倘若我荒废,也许太子府里那修剪花草的大爷便无家可归,老无所依了,懂吗。”
“是这样啊......”祁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既惊异于沐之竟有这样充满情义的仁慈之心,又心疼身处高位的她要承受这样大的压力,还觉得很悲伤,难道是天妒英才吗?不然老天爷为何要将这样一个好人收走......
“你怎么了?”见祁琶眼圈发红,沐之惊讶,“我这三言两语就感动到你了?”
祁琶赶紧揉揉眼睛,“没有,我眼睛迎风流泪而已......要不您再给我一瓶药?”
“滚。”沐之笑骂一声。
祁琶笑着跑远,又折了回来,“嘿嘿,殿下,我就想再问您一个问题——天狼四公子之中,您最喜欢谁啊?”
沐之讶异:“‘天狼四公子’?谁起的这么嚣张的名字?”
但仔细一想,沐之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最喜欢谁呢?是外表骚气内心强大,出淤泥而不改初心的玉弘蝶,是身世神秘却懵懂无知得像个善良的孩子的洪错,是不懂人世却于世间淡然出尘如仙的司马云沚,还是孤僻寡言而意志非凡自有深情不言说的阮轼?
见沐之沉思着不回答,祁琶识趣地退下,走出去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只见沐之白衣飘飘独坐殿前,她身后是巍峨的宫殿与层峦叠嶂,面前是数张空空酒榻席位。
她面色愉悦地望着被夕阳镀满金色的磅礴云霭,洪波涌起宛若天庭。
这情景多像一副画啊......可祁琶看着那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身影,却只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巨大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