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重启(2 / 2)
“若是不愿意,便会去扫茅房,干脏活累活,处处穿小鞋,直到约满离开。”
李尤垂眸抠手,她想逃离的似乎是这种命运,却又无可奈何地落入这种命里。
见她犹豫,周围人又道:“你可想好了,白二公子是客人,这一次就会走,不能长期给你荣华富贵,只是主家做顺水人情,你就是不愿,也会把你调走。”
她睫毛盖住泫然欲泣的眼睛,问:“我有的选择吗?”
一片沉默声中,她又问:“你们会看不起我吗?”
愿意来五少爷院子的人,哪一个不是毫无退路?这院里伺候的人,被少爷发疯误伤的,不是全部,也有大半了。整个水家都看不起这个院落,他们怎么还能看不起自己?周围人纷纷握着她的手,只道天涯沦落人。李尤并不觉得是一时安慰,因大家对杏香着实友善,而杏香待她们也极为宽厚。
李尤点头,却并非妥协,她可以去茅房,可以干最脏最累的活。
但那个人,是白应留啊。
她真的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却难以抑制地这般想。难道是骗自己爱上施暴者,便会减低自己的痛苦?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若是这样的人,她不会在无人知晓之处,痛苦如此之久。
多想无益,她决定去见白应留,只是不知,做什么给他吃。
他是南方人,应是爱吃米饭吧。
南方人?她又皱眉想了很久,他的爹爹不是京城大官吗?他怎么会是南方人?
百思不得其解后,她两手空空,行至白应留的房门,轻轻叩响了门。
其实她进入这院子时,白应留便听到了。她的脚步踟蹰,不够稳重,应是什么都没拿。本想趁着吃东西时与她相处片刻,不料,她还是明白了第二层意思。
与之交换记忆前,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不过有些圆滑,有些倔强。交换记忆后,他方知晓,这个人间并未待她很好,是她将这个人间粉饰得美好。好到令人忘记,她的一颗心早已是缝缝补补,去抵挡更多的暗昧从伤口渗入心里。
可惜,他曾要永远保护她,如今,也是伤害她的那个。更甚之,他们在去往山顶的路上,李尤看了一路话本,为白应留讲了一路话本,评头论足中,他最知晓,她讨厌什么样的男人。
“躺下吧。”
白应留的一句话,果真让李尤的心凉了一半,她低着头,忍住掉泪冲动,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道:“不知白二公子爱吃什么,奴家怕做的东西不合您胃口,特来向您请教后再做准备。”
听她的声音,便知她表情。钻心的痛使他不敢对视,只是抓着她的手腕,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床榻,将她扔在上面。
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如果在她头差点撞在墙上时,他的手没有下意识地保护。如果他的表情,不是那么担忧。
听得手撞墙壁时,身上毫无重量,李尤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眼泪汩汩而出。
“白二公子,你是来帮我的吗?你是来带我走的吗?我总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要我去五少爷的房间。”
白应留另一只手狠狠握拳,堪堪止住为她擦泪的冲动。
“不是。”
撤去双手的瞬间,她的脚踝被猛地一拽,身影覆盖她身的瞬间,肩膀凉意袭来。
“啊!”
他捂住她的嘴,问:“你忘记我了?你娘死后没多久,我们见过。”
噩梦般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她不信,她不是……
“你以为你放火烧了那人?你以为,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能和我斗?你娘不信你能斗得过我,便骗了你而已。认清你自己,别做无谓之事。”
冰冷的话语一句又一句进她心里,变成一串又一串的眼泪。他以为,以她的倔强,会挣扎,会打他,甚至他在床榻边放了花瓶,就为她方便顺手拿过,砸他脑袋。然后,他能名正言顺地在她身上划出伤痕,哪怕一道。
但是并没有,巨大的恐惧使她浑身发抖,手脚不听使唤,甚至再也不能发出半点声音。而白应留捕捉到她瞳孔的变化,蓦然意识到,她的身体在保护她进入僵硬,如同他杀很多人前,那些人惊恐之余,唯有呆立一般。
他吻向她的脸庞,她未躲开,吻向她的颈间,仍未躲开。
可是,白应留,真的要继续下去吗?
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没错,也是将会深深恨他的女子。会因为村里人觉得丢人,便逼迫嫁给他的女子。
嫁给强迫她的人,她别无选择。
所留下的婚约,所失去的家财,身上的伤疤,都有了解释。
她不一定要忘记他,也可以恨他入骨。莫要不自量力去报仇,只要恨他,就好。
可是,白应留,真的要继续下去吗?
他没有答案。
吻在她颈间的脸庞沾满泪水,不知是她的泪,还是他的泪。
记得第一次以臂为枕,相拥而眠,他真的很想占有她。然怕她伤心,便将熟睡的她抱回原位,傻看了一夜。往后的每夜,他的手皆会自腰间上下试探,直到一巴掌打到他手上,声音响亮。
眼下,他哪里都可以碰,却仍旧不敢触碰,她不许的地方。
进退维谷的他起身,掐着她的脸问:“装什么?若是不愿意,还来做什么?”
他装作语气强硬,装作脸上的泪从她而来,却装不了眼神,装不了眼眶通红。从他的瞳孔,她看到了自己,好似,也看到了他。
僵持好半天后,她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白应留一个用力,将她摔在地上道:“看着你这要死要活的模样就令人倒胃口,去收拾收拾自己,回来教你知道我是谁。”
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看着从身上掉出来的玉佩,一个模糊的人影蓦然冲进脑海。
怎么白应留每句话说到最后,都好似语气颤抖?怎么眼神却那么熟悉又温柔?怎么会这么像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人影?她想不明白,但她知道,他不是被烧死的那个人。
娘亲不会骗她,且再想起那夜时,好像那个模糊的身影细细吻过那些无形的伤口,要她忘掉不愉快的记忆。
那个人的吻,好像白应留。
“还不去?”
不算高声的音量微微惊动李尤,她深深看了一眼他,方向后厨走去。
这一眼令白应留溃不成军,寸步难行,怎么办呢?他该怎么办呢?
若是有人告诉他如何办,像每个领命做任务的日夜,该多好。
但他想不到,这人是李尤。
“先吃点东西吧。”
她顶着泪眼,做了一碗面给他。这是她记忆中,与那人影共同执筷而食的第一餐。
白应留并未多想,看着托盘里的面碗与筷子,他捞起一筷,直至左手停在眼前时,他方一愣。
霎时抬眸的瞬间,双目对视。
爱与恨如神兵天降,攻无不克,刹那间砍去所有束缚拦阻,大开记忆闸门。
她全想起来了。
他知道,她全想起来了。
“阿尤……”
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打断他所有话语。
他无言以对,沉默地低头吃面。
又一掌打翻托盘,听得瓷碗四分五裂,她问:“你为何要忘记我?”
“阿尤……”
“你凭什么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