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卷帘,且把酒醉,更染桥畔桂子黄(2 / 2)
穿红着绿,步摇清脆,笑是花开,静是财来的喜娘一步踩高一步。玉箫在先生手中,声声清幽,晨有茶,昏有粥,花前月下,几度春秋。点翠的凤冠在荟娘手中,以一方红纱覆着。红绸,珍珠,古玉,青锋剑,百年的琴,千年的参,古老,繁琐,一样一样,严苛细致又细腻雅正,正是人人都喜欢看的仪式。
长孙家两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两人身前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手中,各持一帚,千岩庄的人走一步,他们便以帚点地,再轻轻向上收回。这般收力留力的轻功,化帚为影,已属高手之列。执帚迎客之道,长孙家将其演化成一门攻守怡然的武功,看懂的人,纷纷赞叹。
“小姐。”暖暖今日也是娇嫩可爱的。她梳了一个元宝髻,髻上的淡紫薇色珠花,像一个一个在玩捉迷藏的孩子。谁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
肃玉正想着长魂赋上的一个字,这个字叫做”冲“。冲字意为大盈若冲,是谦虚,空虚之意。她试过很多次,内力运出时,不是多了就是少了,不是被逼入泥沙中,就是被向前推入长草间。她改变方向,一着向高处,一着向低处,却依然在原地打转。幸亏肃玉衣衫勾住桂树,朝相反方向转,才抵消了这原地打转所形成的无形内力旋涡。
暖暖看着肃玉专心致志的样子,轻轻向左一荡,坐在青石长石上,托着腮,静静看着。
她早早起来,对着长孙未平特意请来的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以什么闻名天下的谁的夫人,一样一样得像个木偶人似的接礼,赠礼。她心中嘀咕着:“送这,送那的,不是吃的,就是喝的,就是打扮的,怎么没人送点武功心法,赠来万年内力啊。”长孙未平比任何时候都气宇轩昂,谈吐从容。
”淡云红霜,轻语江亭,秋晴喜。卷帘,且把酒醉,更染桥畔桂子黄。“如果说长孙未平今日有多欢喜,就是满堂知己已醉,桥畔桂花更黄。
肃玉自拆自解,发簪悄然脱入湖心。
暖暖不怕长孙未平责骂,而是怕自己爹爹责骂。她左袖一扬,披帛如烟向发簪追去。
掌力随着映光映红的丝缕游向发簪。
披帛先追到了发簪下,轻轻一收,将发簪卷了回来。
长孙肃玉忽然看见一道桃色杏色芬芳的影子,已猜到是暖暖。又见一枚发簪卧在其上,一模秀发,发髻已散。
“肃玉姐姐。”暖暖给肃玉挽好发髻,簪好发簪。湖水中是盈盈美人身影。
“寻雪公子家的礼,有好多好多。全江城的人都来沾喜气了。”暖暖一样一样说着聘礼的璀璨。
一个男子尊敬妻子,是真心表明自己能给予的一切的。
“那位行舟有来吗?”肃玉打趣问道。
“没来,这样的日子,渡河的人多,他的生计就好些。”
“他这么勤勤恳恳,不知他有没过得闲适些?”
“他还是老样子。说来也奇怪,别的筏子客,穷得明白的,穷得糊涂的,总归也有自己在意的,老婆孩子,宅子铺子,只有这位行舟,是在渡日子。”
“他也许没有什么家人了。”
“就算没有家人,不至于没有人生。”
“和尚念经,行舟渡河。于他而言,也是修行向善吧。渡有所求的客。”
“仙卿庵的师太都说,肃玉姐姐是上善若水之人,总是会记得别人的侠义和恩德。其实,我知道行舟肯定不收我们的礼,便令几位姑姑,几位婶婶奶奶,过河时都坐行舟的筏子。”
“你这丫头,越发能替人着想了。”
这样的时节,江城,人人都有欢喜的理由。暖暖开始一样一样阐述着长孙未平交待的话。
“家主说了,十月初十,就是小姐出阁的日子。寻雪公子家好讲究,放这日子的彩盒,都是翡翠雕的。”
“这是寻雪自己愿意的吗?”
“他怎么会不愿意,我们小姐可是一任江花闲的仙女。”暖暖有些饿了。别人兴许瞧不出来,肃玉可看得明白。
“寻雪有来吗?“
“肃玉姐姐,我们江城的习俗,新郎要在你出阁之时来。他是挽着你的手,出阁的。”
“他们家来了这么多人,可我怎么连他的一封书信都没有收到。他随便找个人,都能托付的。”肃玉的焦虑,浅浅晕在脸上。现在的寻雪长什么样子,是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模样吗?
灯火渐渐阑珊,一任江花闲从来没有这么喧嚣过。
热闹得不像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了。
哪里都是酒气,哪里都是琴声。
潇湘为肃玉和暖暖送来了最爱的听雨竹饭,山闲水雅虾,杏花问琴豆腐,年年穗沉鸡,还有很多潇湘用心做的点心。精巧可人。
“肃玉,下了聘礼,你就是大人了。”潇湘是个侠骨与柔情并不矛盾的女子。剑很清,琴也很清。肃玉的娘过世后,爹爹郁郁寡欢,直到潇湘在湘水里救了爹得。爹爹才渐渐振作。她不是长孙未平的续弦,却是长孙未平最相信的女人。潇湘和肃玉说话的时候,一直疼爱的神色,她比肃玉大十二岁,两人都属兔。江湖人都好奇,潇湘的来历,阿修叔叔说,爹爹救过潇湘的命,潇湘也救过爹爹的命。她是长孙家的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