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歧途(2 / 2)
“好好好行。那老师先再见啦!”陈日天摆着手走远。
上完课已是下午五点半,饿坏了的日天叫上光琉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就一边抽着烟一边和她散步了。这烟还没抽到半根,却撞见了一个熟悉的女人。
“陈日天同学,你怎么没见你继续联系我啊?”
是徐子俊的辅导员正好从这里走过。刚刚有些疲倦的两节课还有一顿饱饱的饭,让日天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
“哦,我给整忘了。那个,徐子俊他怎么样了啊。”
那会儿他的辅导员刚回到教室里,却没带着陈日天,让徐子俊奇怪的回了个头看看他是不是从另一个门进来,或者在哪偷听。
“他上课去了,人家下午有课。”
徐子俊相信了,放心的转回头。
他起初还是答非所问,不管说什么,都一直往对自己不利的方面“承认”各种事情。辅导员转移了话题,开始关心起是否有家庭的原因,亦或是同学之间相处时出现了矛盾,甚至感情方面的事也问了。
徐子俊好像对辅导员关心起自己有些意外,回答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但还是否认了这些。他说家里收入正常,父母关系很好;朋友兄弟相处很和睦,没有矛盾;感情方面没有想谈恋爱,所以没有事。这一时令辅导员有些不知从哪说起了。
思索了好一会儿,辅导员想起了一件不知算不算关键的事,那便是大一至今的三个学期,每个学期末,徐子俊都会提交一份转专业的申请,而每次都在各方面都达标,比如本学期得的学分,参与的校园活动等,可也是每次都有一项不能达标,那便是“所有科目期末总评达到优秀”。
辅导员开口问道:“你这三个学期一直想转到船海去,可是一直没转成功,好像是成绩不够啊?”
徐子俊的眉头没忍住皱了一下。
“是不是因为健康你不喜欢,一直要转没转成,弄得你心态有些往极端的方面发展了啊?”辅导员尝试问着。
徐子俊抿了抿嘴,鼻子又喘了一声气,眼角有些颤抖,好像在憋着什么。
“你高中的选科是什么呀?”
“物化地(物理、化学、地理)。”徐子俊说得很顺口。
“那学医学方面确实有点困难噢。当时是不得已被调剂过来的吗?”辅导员就着这点继续问道。
“.…..”徐子俊一言不发
“你当时高考是多少分呢?”
“忘了。”他满不在意地回答。
“是选错专业了吗?”
面对辅导员的一步步逼问,徐子俊也终于忍不了地将难以启齿的事都倾诉出口。
他的父母都是小公司的普通员工,收入称得上正常家庭,但他们的学历都不高,父亲是高中毕业,母亲更是只有初中学历,即便如此,他们的文化水平却也很低,虽不至于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总吐露不出一点文雅,特别是在家中,几乎满口粗话(不过现在年轻人好像也是这样啊?)。徐子俊浸泡在这种氛围下,却没有变成一个粗人。
父母自身背景不算好,却对孩子要求特别高,一定要他考上一流大学。徐子俊也很争气,他本身就对学习很上心,十二年寒窗苦读下,完美超过了一本线。他选择河海大学,是因为他从小对船海的兴趣,但他的父母不这么认为。
他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孩子有如今的成就,都是自己培养的好,逼得到位。而他们没有和徐子俊说过,一直希望他去当医生,就此和孩子起了争执。
“你妈我这么多年,花了这么多的钱,供你吃供你穿,最好的都尼玛留给你了,家里主卧大也给你了,你一回家才烧好菜都是给你,我们阿碰过啊?妈了个巴子滴,不就是想让你到一个好学校学医吗?”徐子俊的母亲气愤的边骂边说。
徐子俊感到十分憋屈,因为他从来没有主动要过什么福利待遇,主卧是父母逼着要给他的;那些好菜他确实喜欢,可那分量明明够一家吃,父母却总是故意不吃,最多挑一些边角料,他也尝试让父母也吃些,可得到的回应永远是“我们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吃就好了,我们不吃。”这样的压抑下,徐子俊根本没有胃口享用,而他如果不接受这份“好意”,父母又会愤怒中带着伤心地说:“你这小孩儿真不像话,你以为爸妈钱是风刮来的啊?真以为家里随随便便就能负担这些啊?你小孩儿真尼玛不懂事。”
这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在父母的施压下,明知道徐子俊不擅长生物,还是逼着他选了医学。自开学前,他就找到了转专业的方法,他自以为按自己的能力,一学期里全科目优秀不是问题,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些他不擅长的知识,无论下了多大功夫,已然达不到优秀。
这所学校的全科目优秀要求,相当于如果每门学科满分一百,成绩都要达到九十。第一学期,组织与胚胎学,良好;第二学期,病理解剖学,良好。到这里,他已经有些自暴自弃,这一年下来他几乎放弃了社交,一心扎进学习,却仍然达不到要求。而且暑假时还被父母发现了要转专业的企图,又是一阵劈头盖脸地痛骂。到了大二,他变得随心所欲,上课困了就睡,在宿舍睡过了课就不去,教科书更是开学什么样期末什么样。不过却因为这点转变,他和班里许多人都可以打成一片了,这令他感到无比畅快。
果然,转专业又失败了,而且若不是大学老师的袒护,有三门专业课差点没合格,不过他已经看淡了。这时候,他的父母又一次站了出来,骂的比之前每一次都凶,甚至大打出手。
回到学校,他以为和朋友花天酒地就能逃避一切,而父母此刻的行为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他们没收了徐子俊整个四月的生活费,除非他的期中考试每门都达到良好。
徐子俊看着三月剩下的四百元,绝望的开始想方设法的退学。他也纠结了很久,一开始还想尝试省吃俭用,可四百元在学校实在撑不了一个月;也尝试向父母求情,回答只是“你爸年轻的时候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呢。”
终于他想到了最简单、快捷的被强制退学的方法。他开始每天中午都去校门口,随便挑一个外卖,看也不看就拿走,顺带也解决了生活费的燃眉之急。直到陈日天的这份,已经是第十三份了,虽然二十余份只是他夸张的说辞,十二份也足以被直接开除了。
辅导员很同情徐子俊的处境,又一次产生了恻隐之心,想替他瞒下此事,可没想到徐子俊再也忍不了了,这一次直接嚎啕大哭。二十一岁的男人,像个六七岁的孩子一样,跪在辅导员面前哭求着让他退学。
陈日天这次没有选择插手,只是任他离去了。
徐子俊拿着红头文件,回到家中,迎来的是父母不间断的痛打,直到满身伤痕,连父母都打累了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他,突然仰天大笑,不停的笑着,不知是绝望还是释然,直到口干舌燥的发不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