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2 / 2)
“不,你还是说说,你在想什么?”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注视着小剪刀怎样剪着圆孔。
“嗯,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莫斯科,想你的后脑勺。”
“为什么这样的幸福正好落在我的头上?真奇怪。但太美了!”他吻着她的手说。
“我倒正好相反,我觉得越幸福,越自然。”
“啊,你有一绺头发松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转过来,说,“一绺头发。你瞧,可不是!不,不,我们正在工作呢。”
可是工作继续不下去了。直到顾士玛进来报告茶点已经准备好的时候,他们才像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慌忙分开。
“他们从城里回来了吗?”列文问顾士玛。
“刚回来,正在拆邮包。”
“你快来,”她一面走出书房,一面对他说,“要不我不等你来就要读信了。让我们去弹个两重奏吧。”
只剩下一个人,他把稿纸放进她买来的新文件夹里,在那随同她一起出现的配有精致用具的新洗脸盆里洗了洗手。列文嘲笑自己的一些想法,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一种近乎忏悔的心情苦恼着他。他现在的生活有一种可耻的、懒散的、贪图享受的习气。“这样过生活可不好哇!”他想。“唉,将近三个月了,我几乎什么事也没做。今天可以说还是第一次认真工作,可是结果怎样呢?刚一上手,就丢下了。连日常的事务差不多都丢下了。农田我也几乎一直没有去看过,我有时舍不得把她丢下,有时看见她寂寞。从前我以为婚前生活很无聊,没有意思,婚后会开始真正的生活。如今结婚近三个月,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虚度过光阴。不,这样可不行,得重新开始。当然,她没有过错,不能怪她。我自己应该振作起来,保持男子汉的独立性。要不我会一直虚度光阴,把她也带坏……当然,她是没有过错的。”他自言自语。
不过,要一个心怀不满的人不责怪别人,特别是最亲近的人,那是困难的。列文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不能怪她(她不可能有任何过错),却要怪她所受的教育,过分庸俗无聊的教育。(“那个向她献媚的傻瓜察尔斯基说过:我知道她想阻止他,可是无能为力。”列文想。)“是的,除了对家务的兴趣(这种兴趣她是有的),除了打扮和绣花,没有什么事她真正感兴趣。对我的事业也好,对农庄也好,对农民也好,对她擅长的音乐也好,对读书也好,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什么事也不做,却心满意足。”列文心里这样责备她,不了解她正在积极准备迎接今后繁重的家务,她是丈夫的妻子,一家的主妇,还将生产、抚养和教育孩子们。他根本没有想到,她凭本能知道今后会有怎样的生活,正在积极迎接这种繁重的劳动,并不因现在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岁月和爱情的幸福而感到负疚,同时正兴致勃勃地筑着她未来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