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49)(2 / 2)
“好啦,薇拉·叶芙列莫芙娜,你就和他谈谈吧,”房东老奶奶说,“这就是公爵。我走了。”
“您有何事见教?”聂赫留朵夫说。
“我……我……您看,您有钱,我知道,您把钱花在无聊的事情上,花在打猎上,”姑娘非常腼腆地说,“我只有一个希望,希望成为有益于人类的人,可是根本不可能,因为我什么也不懂。”
她的眼神又真挚又善良,她那一副果断而腼腆的神情是那样感人,所以聂赫留朵夫就像以往常有的情形那样,一下子就像处在她的地位上,了解她,同情她了。
“我又能做点儿什么呢?”
“我是教师,可是很想进大学,却进不了。不是不让进,是可以进的,不过要花钱。您借给我一些钱,等我毕了业就还您。我以为,有钱的人打熊,让男子汉喝酒,这都不太好。有钱人何不做点好事呢?我只要八十卢布就行了。您要是不愿意,那也没关系。”她很生气地说。
“恰恰相反,我十分感谢您为我提供一个机会……我这就去拿来。”聂赫留朵夫说。
他走到门道里,看到一个同伴在这里偷听他们的谈话。他也不搭理同伴们的取笑,就从钱夹里掏出钱来,拿给她。
“请收下,收下,不用谢。我倒是应该感谢您。”
聂赫留朵夫现在想起这一切,是感到愉快的。他还很愉快地想起来,有一个军官想把这事编成不堪入耳的笑话,他差点儿跟他吵起来,另一个同伴维护他,因此后来他们更要好了。想起那次打猎多么顺手,多么愉快,他们连夜赶回火车站的一路上,他心里有多么高兴。双马雪橇排成一串,一辆接一辆轻悄无声地在林中小路上飞驰着,两旁树木有时高,有时低,夹杂着一株株枞树,枞树上压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积雪,像一张张大面饼。在黑暗中,红光一闪,有人点起一支芳香的纸烟。猎人奥西普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跑着,从这辆雪橇跑上那辆雪橇,讲着麋鹿这时候怎样在很深的雪地上游荡、啃白杨树皮,讲狗熊这时候怎样躺在密林中的洞穴里呼哧呼哧朝洞口喷着热气。
聂赫留朵夫想起这一切,尤其是想起自我感觉健康、强壮、无忧无虑时的幸福心情。他的两肺扩张开来,把小皮袄绷得紧紧的,深深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马轭碰得树枝上的积雪纷纷往脸上落,身子暖暖和和的,脸上凉丝丝的,心里没有忧虑,没有歉疚,没有恐惧,没有奢望。那时候多么好呀!可是现在呢?我的天,这一切多么令人痛苦,多么困难呀……
显然薇拉是一个革命者,如今因为革命活动坐了牢。应该见见她,尤其因为她答应出主意改善玛丝洛娃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