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梁灵君·檀不言&帝姬·摇(1 / 2)
景政十五年,梁王薨,年仅七岁的檀璜继位史称梁晨王,其生母王氏封为王太后。
而我,便是梁晨王的哥哥梁灵君,檀不言。
我出生时便天降祥瑞,然其生母面目丑陋,并不受宠。因此,虽有卓然天资但为保全我与生母性命,一直守拙,寄情山水,从不问朝政。
王太后自垂帘听政便专权独横,为一己私利向大洲发难。
我也找了个由头辞别栖霞,云游九州。
出门半年之久,宫中传来消息,我的生母突染恶疾,命不久矣。
自得了消息,我便日夜兼程回宫,归来途中又听闻太后在宫外礼佛之时,突遇刺客,幸的一乡间女子所救,遂将其收养带入宫中封为帝姬。
这仅是我路上所闻。
待我归来,我只瞧见棺椁,也仅在灵堂为她守了一晚,国师说其冲撞太后,遂将我母妃匆匆下葬。
我虽贵为王子,但是宫中人人皆知,我只是徒有虚名,因此除了身边的贴身宫人,并无人正眼瞧我。又因不满太后行为,顶撞了她,我便被罚幽闭。
因此,我大病一场,险些离世。身边空无一人,就连自幼跟着我的宫人也离我而去。
就这样,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我见到了她。
她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乡野村姑,也没有外人说的那样金玉加身。
她只穿着最普通且过时的服饰,一双瑞凤眼清透明亮,圆圆的脸庞还未褪去婴儿肥,鼻子小巧,嘴巴粉嘟嘟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她提着一盏灯从远处走来,蹲在我的身侧,“殿下该喝药了。”
我本以为是催命的毒药,却不想是她用冷宫边上的草药为我煮的退烧药。
我问她叫什么
她只垂眸,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没有名字,以前乡亲们叫我野孩子,现在大家叫我帝姬。”
我听了她的话,欠了欠身子,异常笃信的说:“你有名字!”
她微微一愣,显然有些意外,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眉头微蹙着,“是,我有名字,我叫摇!”
自我伤寒好后,她便再也没有出现,我跟好些宫人打听,这才知道,她因说错话被太后责罚,三十大板险些要了她性命。
我知道,事情因我而起,但我却丝毫不感激她,只觉得她太过愚蠢,愚蠢到我后悔将她带入宫中
......
与她初见,正是我从大洲前往北朝的途中。
那个时候正值入冬之际,天降大雨,遂只能就近找了一个驿站修整。
巧的是,途中偶遇一北朝富商林氏搬迁队伍,又遇一游学的儒生。
一夜把酒言欢,林家家主知我喜好音律,送了我一把笛子,那儒生却并未宿醉,跟我们说了一通绕城之困的见解,微雨尚在,便带着学童匆匆离开。
我也拜别林公继续赶路,我正把玩新得的玉髓笛,宫人突然勒马,险些将我的笛子摔下。
“出了何事?”
“梁灵君,前方几个乞丐堵住了路。”宫人回禀道
我本不以为意,却不知为何,竟将车帘掀开了一隅。
只见一个满头如蓬草一般的乞丐,双手环胸蜷成一团,赤脚赤膊伤痕累累。
大发善心的事我很少做,可那一双明亮的纯净的眼睛终是叫我不忍心,便将他救起。
他面黑如碳,发若枯草,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我,像受惊的小鹿。
“他们因何故打你?”我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语气冰冷又不耐烦道
“无缘无故,要说有,就是我力气小好欺负。”听这声音,不想眼前这个埋汰至此的人竟是个女娃娃。
我又多了几分心软
“这些银钱给你,去吃点东西,买身衣服吧!”我示意宫人给给她一包碎银子。
“公子大恩,我永世不忘!敢问公子可是梁人?”她跪在地上给我磕头,一双眼睛充满期待。
还不等我拒绝,她又说:“当今王太后,乃是我生母,还请公子将我送去大梁!”
起初我只当她是疯言疯语,却不知她竟步行跟着我的马车走到了北朝。
我从未听说我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妹妹,但是见她这样锲而不舍,我也无奈只能带着她前行。
我问:“你可知诓骗亲王是何大罪?我未有流落在外的亲妹妹!”
“我并非是公子的妹妹,但的确是王太后的女儿。我今年十四岁。”
她并未多说,但是一双眼睛却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
王太后入宫不足十年,如此想来,她竟在入宫前早育有一女。
这对我来说是个好事,是个能扳倒王太后,关键时候保命的好事。
......
又过了半月,我在皇宫掖庭的偏殿看见了正在做苦力的她。
“你可真是够蠢得!”我走进去,不屑道
可她像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打着水,片刻后说:“梁灵君来此处不怕被旁人看到?”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如今一无所有。”
“殿下如此,摇亦如此!当初我欠殿下一份恩情,但我也救了你一命,你我算是两清了,从今以后我与殿下毫无瓜葛。”她说的义正言辞,似乎觉得这样没有半分不妥。
我把她送进宫,可不是让她和太后扮演母慈子孝母女相认的戏码的,她难道不应该恨那个心狠的将她抛弃的母亲吗?
“我能将你送进来,也能将你弄出去!”我确实在威胁她,若是她还不知好歹,我一定会杀了她。
“梁灵君是想杀了我吗?我可是帝姬,即便沦落至此我依然是帝姬。殿下问我恨不恨她,我当然恨,但是若我是她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做跟她一样的选择。”她静静的看着我,像是把我看穿一般,“殿下是个光风霁月之人,你恨太后不过是她磋磨你母妃。你认为让她死就是对她的的惩罚?你太不了解她了。”
她不在伪装,直接的倒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你一直在利用我?”
“不全是,顶多算相互利用。也许我没有告诉你,我的父亲曾是赫赫有名的谋士,你曾说我身世风雨飘摇,所以给我赐名摇,却不知我原叫沈瑶,瑶光入琼池,佳时不负载。”她陷入了沉思,眸中也逐渐便的柔和。
她说的不错,我未曾想过成为王,只是恨太后。
“我只想好好活着,有人庇护,吃饱穿暖,恐无力助殿下达成心愿。”
本来一场本应我主导的“复仇”,就这样无疾而终。
而我也不知何时竟对她唯命是从。
也许是她及笄之时,在四下无人的黑夜,她偷偷的吻了我的脸颊,跟我说:“世上男子万千,但是在摇的眼里你是最好的那个。”她还说:“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又或许,她能读懂我每幅画每首诗中的隐含之意,并在合适的时机跟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是只有舞刀弄枪的才是好男儿,如今天下谋士文臣也多不执剑,谁又能说他们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
时间过得很快,一年后,大梵的公主要来和王上和亲。
所以我们整日往永安的公主府跑,很快便同婉音公主成为了朋友。
后来,突有一日,万俟躺在我府邸的房梁上,给我扔下一壶好酒,说他想去大梵,但是由于身世原因,他无法出城,遂来求我。
我起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欣然答应。
只是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大半夜的时候,她穿着斗笠冒着雨打开了我的房门,她激动的说:“不言,我们的机会来了。”
她跟我说,王太后毕竟是她的生母,所以她不能做有悖人伦之事,我答应了;她还说,她一定会帮我夺王位。我知道,她从来不是帮我,时至今日她早已有了自己的野心。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边陲出现战事,婉音还是进了宫。
我曾多次劝阻过她,可事与愿违,她利用永安将婉音和万俟的事情传给了大梵的皇后。
这导致万俟身负重伤失望离开,数年内被大梁和大梵的死士追杀......
她一直坦诚,但是又总是能找到和别人合作的筹码。
婉音就这样成为她安插在太后和陛下身边最重要的棋子,代价就是事成之后,放其自由,大梁与大梵永结邦交之好。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王太后日益年迈,陛下身子也大不如前,但好在陛下还有个儿子,只是可惜,那孩子早产身子羸弱不堪。
夜晚,秋风呼啸的吹着,站在凉亭中已能察觉凉意。我将新得的白狐裘袍子披在她的身上,“让我去做吧!”
她回过头静静的看了我两眼,转瞬笑意从眼角传上眉梢,“那自然是最好的,换了旁人我不放心。”
“不言,以后在这天下就是你的了,你可欢喜。”她转过身来给我紧了紧裘狐大氅的系带,满脸的笑意。
次日,我从婉音那里将皇儿接出宫去,并将事先准备好的死婴交给婉音。
太后得知婴孩最终没有熬过去,一阵急火攻心,昏了过去。
摇不放心,她想掀开襁褓去确认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小皇子,还好婉音及时制止。
皇孙离世,先皇又没有其他子嗣,而我作为先皇的胞兄,是唯一能够继承大统之人。
但是梁相多年与我交恶,他自然不愿此事发生。
我来到她的寝宫,看着她亲自为太后熬药,满眼通红眼泪直流,我从未见过她这样,其实现在想来她也不过二十五岁,生母病危怎能不担忧,而我庆幸她并非铁石心肠的狠厉之人。
“别怕,太医说了太后就是急火攻心,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我蹲在她的身侧,轻轻的抚摸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
却不曾想,她竟一把将我抱住,哭着说:“不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有想过,娘亲会这样,我害怕,我也没有想过让麟儿死,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