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杀机（1 / 2）

李源安然答道：“回陛下，微臣从未见过此人。”

也不知道他在这须臾之间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变化，现在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居然一开始到现在为止的任何时刻都要放松。

宇文曜目光带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探究看着他：“你当真不认识？”

李源笃定地点头：“不认识。”

宇文曜：“半点交集都没有？”

李源疑惑反问：“听陛下这意思，是觉得微臣应该认识此人吗？”

宇文曜：“因为此人说，他是奉了李卿的旨意。”

被他手指的那个人低垂着头，依然维持着面具被摘之前的状态，只是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朝臣们纷纷议论，猜测的风向已经逐渐开始走偏。

都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李源要是当真没有问题，这些人也不至于好巧不巧都有意把矛头指向他吧？

李源对耳边乌糟糟的言论充耳不闻，专心应对上位的人，横眉怒目：“陛下明鉴，一个江湖术士的话，如何能信？”

宇文曜表现出些许动摇：“确实，此人原本就身份可疑......”

他关子也没打算卖多久，只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道：“可是此人对李卿的家底当真是如数家珍，朕实在不得不好奇。”

李源眉心一跳，笑得有些勉强：“陛下，微臣每月按规定领取俸禄，所有家当尽是陛下恩典，实在不敢称是什么家底。”

宇文曜轻笑了一下，颇为受用的模样。

李源抓紧时间继续进言：“陛下，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构陷微臣，微臣实在很难不去怀疑背后是有人操控，不知陛下可否恩准，将此人交于微臣，带回去好好询问一番？”

宇文曜摆手道：“倒也没这必要，李卿既然没做过，那想必此人多半也是早早受了乔穆白的授意，没有再留的必要了，但他杀害使臣已是事实，眼下还是将他交出去，平息使团众怒更为紧要。”

李源越发拿不准这位陛下的心思了，他这来来回回的猜疑自己，这会儿又似乎是在群臣面前对自己表现出了偏袒之意，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先放一边不去管，他们手里的抓的这个人必须尽快处理，否则留在皇帝手下多一刻都是夜长梦多，后患无穷。

他这么想着，便开口道：“陛下，此人胆大包天，胆敢闯入驿馆杀害使臣，若是将他活着交于使团，未必不会再借机干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来。”

宇文曜一顿：“那按李卿的意思是？”

李源躬身：“陛下，微臣以为，前因后果既已清楚，且已经有了一个当朝刑部侍郎交差，这个人是死是活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不如即可将其处以绞刑，而后将尸身连同乔穆白一起送往驿馆，算是给使团一个交代了。”

他如此毫不避讳地在当事人的面前讨论他的生死，就是仗着此人是自己手下一名得力的亲卫，也是他培养的众多死侍中的一人，不管小皇帝此前说的他“暴露出了自己的家底”这事是不是真的，眼下听到自己的这一番话，肯定已经明白应当怎么做了。

即便是自裁用的毒药被搜出来了，他依然还有许多方式可以自我了断。

宇文曜点头，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想了想，又道：“可此人暗杀使臣嫁祸朝廷重臣，其心可诛，按照刑部规程，也不该只是的判为绞刑把？更何况若只是绞刑，只怕使团也未必满意，不如凌迟可好？”

李源一愣：“臣愚钝，不知这‘凌迟’是什么刑罚？”

话刚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堂堂刑部尚书，居然连刑罚是什么都没听过？

宇文曜恍然，笑道：“是朕忘了，此刑乃是朕之前无意在一本野书中看到的，当时觉得颇为有意思，便记下了，回来看了大耀并未有类似的刑罚，本想让李卿将此刑罚加入刑部的规章中，倒是一直被耽搁了，此刑又名‘千刀万剐’，主要便是用来对付此等罪行深重之人，”

李源深受震撼，他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到底也知道端些架子，不敢放肆太过，没想到这皇帝陛下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来。

“残暴不仁”的皇帝陛下还在不吝赐教地描述这所谓“千刀万剐”的刑罚，直把满殿的朝臣听得毛骨悚然，霎时间连阿谀应和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宇文曜对他们的反应置若未闻，自顾自的对李源道：“不过朕听说，此刑需得由经验丰富的行刑官来执行，每刀都需要只割在皮肉上，却不伤其要害，刀要快，这样才能让犯人活着挨完这一千刀......”

他话未说完，那原本站得犹如僵尸的犯人“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李源的瞳孔在一个短暂的瞬间简直缩成了一枚细长的针状，犹如聚光下毒蛇的蛇瞳。

那人到现在没说过一个字，连被彭少阳硬掰开下巴抠出毒药的时候都没吭过一声，分明一副悍不畏死的姿态。

没想到，被陛下只言片语吓成这样。

朝臣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感慨陛下巧舌如簧，还是该嘲笑此人外强中干。

唯独李源没这心思。

这一跪，让他的心登时被提了起来。

他手下但凡死侍，都是打小开始培养，守则的第一条，便是“不跪天，不跪地，只跪主人”。

跪拜这种行为本带着妥协臣服的意味，他们是被当成杀器养成的，兵刃出鞘，不见血不归，除了饲养他们的人，没人能让他们低头。

死侍守则的任何一条都是铁律，违者死。

所以此人这么一跪，说明他的信念已经崩塌。

李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甚至没来得及想明白哪里不对劲，求生的本能就已经驱使他行动了。

方才出去的小太监已经回来，接收到他的暗号，挪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从袖子里放飞了一只鸟。

那鸟的身体比麻雀还要小上几分，通体羽毛流光溢彩，翅膀展开后足有身体的三四倍，显得很不协调。

它从门缝一闪而出，展开羽翼直冲而上，速度极快，而后从天空传来一连串啼叫声。

短促而尖锐。

殿内熙攘嘈杂，没人注意到这只外貌奇特的畜生。

更没有人注意到，鸟鸣响过后，便有无数身形缥缈的黑影正飞檐走壁地朝金銮大殿聚集而来。

天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夜色灰败，鬼魅蛇形。

李源也不再等了，猛然发难，从离得最近的禁军侍卫手上抢过一把兵刃，大开大合，一刀劈向那名死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