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死侍（2 / 2）
杜阳忽然朝他笑了笑，一如和他打闹时露出的那般天真无忧地笑。
宇文曜直觉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
杜阳上身一仰，迎着剑锋直上，利刃自他咽喉穿过。
宇文曜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方才的愤怒、失望、黯然，瞬间褪去，只留下了满眼空洞。
他提手把剑抽出来，再不去看地上的尸体一眼。
他刚走出廊下，迎面便碰上一个埋头往里冲的士兵。
那士兵本来急急喊了一声“陛下”，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就被宇文曜的脸色吓了回去。
宇文曜看出他有话要说，一皱眉：“说。”
那士兵看了看他手里剑刃上的血，咽了咽口水，生怕一句话说错在剑要招呼到自己脖子上：“回陛下，我们在杜阳一开始出现的附近一户人家里确实搜出了两具符合描述的男女的尸体，而且......”他说着小心抬眼打量皇帝陛下的脸色，看了几眼又莫名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自觉乱飘，嘴上一边继续汇报：“而且从他们家里也确实找出了符合杜阳身量的衣服，若是不错，应答便是杜阳的父母了，是不是......”他说到这，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皇帝陛下身后房门洞开的地上，躺着的尸体。
宇文曜脸上波澜未惊，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收殓了吧。”
温谨言听得清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百般滋味。
他和宇文曜都清楚，杜阳最后一刻并没有动杀念。
虽然不知道他和这对夫妻之间的故事，但是至少，他一定直到最后都还保留了一丝孩子的本性，至少是做为“人”而非一把“刀”离开了这个对他并不那么友好的世界。
他又看了一眼阖眼微笑一脸安详的尸体，无声叹了口气，招了人过来收拾尸体，自己才往房间走。
房间灯火通明。
宇文曜显然没有打算独自黯然神伤，这倒是让温谨言松了口气。
毕竟他实在不太懂得怎么安慰人。
温谨言推开门的时候宇文曜正低头和腰上的腰封腰饰做斗争，纤长有力的十指一对上这种繁复的东西瞬间就毫无用武之地，原本一扯就能掉的绳结，硬是被他扯成了找不到出路的死结。
温谨言虽然知道现在很不是时候，可看到宇文曜狼狈的模样还是觉得有点想笑。
“我来吧。”
宇文曜闻言抬头，见是他，便十分穷大方地两手一张，等着他来帮自己。
温谨言上前一看终究没忍住：“你是怎么做到把这个结打成这样的？”
宇文曜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是想解开它。”
温谨言闷着笑，一点一点把媲美鲁班锁的结解出来。
宇文曜两只手举累了，便干脆搭在温谨言肩上，看着他低头专注的模样，沉声道：“你在担心我吗？”
温谨言手指一顿，难得诚实地点了点头。
宇文曜放在他肩上的手轻轻捏了捏：“放心吧，我没那么天真，人死不能复生，沉湎悲痛都没有意义，有这个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尽早找出这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终止这场无意义的争斗。”
温谨言解完手的死结，轻轻一拉，腰带便松了开。
他抬起头来对上宇文曜的眼睛，不躲不避地以这种再往前一步便会贴到脸的距离看着他：“可人心是肉做的。”
宇文曜表情一僵。
他这些年练就的自以为炉火纯青的伪装，就这么被温谨言不动声色地轻易看破了。
道理谁都懂，可人心是肉做的，该痛的时候还是会痛的。
宇文曜肩膀顺势往前一送，轻易把温谨言抱在怀里，两人的身量相当，他只是微微低下头，就把鼻尖埋在对方的颈间。
他感觉到温谨言缩了缩脖子，却再没像之前的每次那样一触即离，反而收紧了手臂，打定主意就算温谨言要动手，他也要抱够了再说。
可做梦也没想到，温谨言不光没动手，反而在僵硬了片刻之后，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宇文曜愣了一下，这下是真的彻底连最后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都没有了。
温大丞相纤长有力的手指像带着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只是这么贴着他的后心，便让人连心跳都安静了下来。
宇文曜心无杂念地抱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就觉出些不好意思来。
可好不容易抱到怀的美人，这回撒了手，下次再想抱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宇文曜这么想着便得寸进尺地把头埋在他肩窝处，蹭了两下，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呼吸一窒，放在背上的手肌肉同时绷紧了，忙开口用颇为委屈的腔调闷声道：“是我忘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有能力从小豢养死侍的。”
好一番攻心计，硬是赶在温谨言发作之前把对方的火气挡了下来。
温谨言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无法可想，只当他还在难过，听了这话却下意识回了一句：“你不是说不沉湎的吗？”
这回轮到宇文曜僵直了一下，以为自己漏了馅儿，老老实实松开了手，神情复杂地道：“阿睿你真的......不太会安慰人。”
温谨言知道他这样是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便也不再让着，勾了勾嘴角，当仁不让地回敬：“能让臣安慰的人不多，陛下是其中一个，可惜陛下是个内心坚强的人，微臣就算学了这项本事，恐怕也无用武之地，所以索性就不学了。”
宇文曜舔了舔后槽牙：“你这样就挺好，什么都不用学，时候不早了，咱们睡觉吧。”说完衣服一脱，干净利落地翻身上床，末了伸手朝空出的半边床拍了拍：“我不介意一起睡。”
温谨言脸上还挂着方才调戏他的笑意，闻言点了点头，宽衣解带洗漱去了。
宇文曜见他这神情姿态，心跳差点停跳了半拍。
本以为同床共枕自己一定会心猿意马睡不着，结果并没有。
甚至温谨言还没洗漱完，他就已经睡着了，当真是结结实实做了一回“柳下惠”。
至于次日起床就毁青了肠子这点就暂且按下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