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旧事（2 / 2）
他在商业场上来往，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在精神紧绷的时候拿捏人心已经成了本能，对于宇文晖这种明摆着无法和自己和解便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以寻求慰藉的人也见怪不怪。
说到底，还是本性懦弱罢了。
宇文晖或许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那么深爱的人啊，当初明知她不是甘愿进宫，明知她在宫中并不开心，他又做了什么？
他除了躲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山野荒原里埋着头充耳不闻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已经忘了这问题他是否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过自己：你做了什么？你能做什么？
可无解之后，他便不愿再想。
如今最难堪，最难以启齿的一面被人猝不及防血淋淋剖开，他无言以对。
两人进入营帐的时候是宇文晖亲自搜的身，可他分明知道面前的人除了一副血肉之躯之外便身无长物，却仿佛从他眼里看到了一把尖刀直逼眼前，不自觉便随着他的逼近退后了半步。
宇文曜盯着他的身形晃动，目光一凌，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成拳，温谨言得到信号猛然发难，一脚将桌上的油灯迎面踢向宇文晖。
宇文晖倒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便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宇文曜的奸计，手腕一翻，长刀往面前一横，油灯“铿”地一声撞在刀面上，油点带着火星四溅，一下点燃了整个营帐。
帐内的三人却无人去在意。
温谨言趁着他挡油灯的当儿已经迅速矮身逼近到他面前，一手成掌横劈直取他握刀的手，他动作奇快，虽然经历过一场夜袭有些疲惫，可在方才宇文曜有意拖延时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如今动起来一踢一扫都带着劲风。
宇文晖的刀被他打落在地，只能赤手空拳地迎击。
他虽然这些年从未懈怠身手，可到底是皇家子弟出身，要是对上宇文曜说不定还能招架几招，可和温谨言这种将门出身从小打下的童子功基础一比，便成了不折不扣的班门弄斧，没几招就败下阵来。
宇文曜从头到尾好整以暇地负手站在一旁，俨然一副看客模样，末了还巴不得给温谨言鼓个掌。
温谨言一掌劈晕了宇文晖，糟心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方才就应该先闷头打他一顿嫁祸给宇文晖，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营帐的火越烧越大，宇文曜却丝毫不慌，反而拦着温谨言：“先等等。”
温谨言看了他一眼，知道要等的多半就是他的“有备而来”，索性借着这时间从营帐的一角捡了一根绳索，把宇文晖好一番五花大绑，然后把人往地上一放，大大方方地冒着葬身火场的危险等着宇文曜发令。
宇文曜倾耳听着外面的动静，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嘴角紧抿着，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五官更为深刻，若不是他眼里还映着跳动的火苗，那双眼几乎被眉骨的阴影完全覆盖住。
“怎么？被我迷住了吗？”
温谨言闻言猛然回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盯着宇文曜看得出了神，眼看都被当场抓了包，干脆不躲不闪的迎着兀自坏笑的人的目光：“陛下确实丰神俊朗。”
宇文曜不过是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松了口气，才习惯性随口贫了一句，实在没想到温谨言会顺着夸，一时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惊吓合适。
温谨言一看他的神情便觉得扳回一局，满意的将话拉回正轨上：“可以出去了。”外面的喊杀声渐弱，山匪虽然人数不少，到底是比不上彭少阳亲自指挥的禁军，胜负本就毫无悬念。
彭少阳远远看到山匪的主帐起火，差点两眼一黑当场厥过去。
陛下说会给他信号，可没告诉他会直接点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啊！
他一边分神关注主帐的火势，一边以雷霆之势压制山匪军，刚冲到营帐前，就看到两人信步闲庭般走出来，手下还拖着一个疑似山匪头子的人。
彭少阳急得快冒烟的那团火“噗呲”一下便灭了，挎着脸：“陛下，咱下次再要用这么惊险的‘信号’之前，可以提前打声招呼吗？”
他刚说完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乌鸦嘴，哪里还能有“下次”！
再这么下去，恐怕他还没辞官，就要先得一头中年白了。
宇文曜闷着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彭卿了，回去给你记一大功。”说着抬下巴朝温谨言手里提的人点了点：“此人乃是朝廷重犯，可看好了。”
彭少阳耷着脑袋：“是。”
宇文曜又想了想：“塞上他的嘴巴，朕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温谨言心领神会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将人丢给彭少阳。
彭少阳在宫里当差时日已久，对皇家的人的长相恐怕比宇文曜要熟悉地多，此时只低头一眼，当场吓得差点撒手把人扔到地上去。
彭家列祖列宗在上，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他彭少阳可真是出息了......
跟着皇帝陛下亲征剿匪，如今还抓了个王爷......
彭少阳长叹了口气，这一天下来他受的惊吓简直比前面三十多年加起来都多，不禁连禀报都显得有气无力：“陛下，山匪反抗者已就地诛杀，归降者过半，已尽数缉拿，等候陛下发落。”
宇文曜点了点头：“一一盘问清楚来历，整理成册交给朕。”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盘问的时候找些嘴巴严的人，问出的东西不要假手他人。”
彭少阳在他的语气间听出了端倪，神色随之严肃起来，郑重颔首：“微臣遵旨。”
那位时运不济的户部尚书大人在逃亡过程中被彭少阳的人救下，如今正被安置在山脚下的营地里，肝胆俱颤地窝在一角，一见到皇帝陛下和丞相爷全须全影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当场涕泗横流，平日里端着揣着的老学究一边哭一边嚎着：“天佑我的大耀啊！”
温谨言和宇文曜面面相觑。
好在事先让彭少阳把宇文晖带到另一个地方，否则不知道这位尚书大人还有什么别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