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温季(2 / 2)
温季越是看他这样,越是心头火起,不管不顾地压着声低吼道:“朝堂之上谁不知道他只不过是个傀......”
“温季!”温谨言厉声打断了他,冷眼和他四目相对许久,又若无其事似的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事就出去吧,我换身衣服,今天再去宫里看看,那群老眼昏花的太医,实在让人不那么放心。”
他有意说了后面这半句话,就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温季跟了他这么久,这点眼色自然是会看的,加上被呵斥了那一下,此时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且不说温谨言本来就不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温大帅歃血疆场,一生戎马倥偬,温谨言从小将他视为神明,单从这个层面上,他也是最不可能会犯上作乱的人。
这事别人不懂,他身为温谨言的亲信,却不该不懂。
温季回过味来方才自己要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恨不得上手抽自己两巴掌,温谨言愿意给自己台阶下,他还不得连滚带爬地下?
“那属下去准备一下。”温季垂首要退,被温谨言叫住。
温谨言:“你去把前几日送来的那把小刀给我拿来。”
等人一走,关门声响起,撑着腰板的那根筋一下就被抽掉了似的,温谨言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松散下来,伸了个懒腰,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滴眼泪从眼角挤出来,他顺手擦了擦,自言自语地囔囔道:“要不是为了守住义父打的这江山,这吃力不讨好的丞相我都不想做了,还去争那劳什子的皇位?怕是.......”后面那半句话大概是不那么好听,硬是被他吞了进去,消失在了又一个哈欠里,他一把端起桌上已经冷透的茶水灌下去,带着春寒冰了个透心凉,才算缓过神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有余温的浓茶一口闷下,这才彻底清醒了,重新换上了往日的模样,端的一派人模人样的姿态。
大概所有人都忘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温丞相,如今不过弱冠,要放在寻常百姓家,可不正是最为肆意张扬的年纪吗?
等温谨言换好衣服出来,温季已经备好了车马等在府门外,见他出来,便把装着小刀的盒子递过来。
温谨言接过东西上了马车,随口道:“这盒子倒是挺精致,哪里来的?”
“跟小刀一起送回来的,不是您自己买的吗?”温季在前面驱马拐了个弯,随口回道。
温谨言一顿,目光一敛,默不作声地打开盒子,沿着盒子上的每个接缝里里外外摸了个仔细,果然在盒底找到了一张夹在缝隙里的纸条。
说是纸条,取出来的时候被卷成了几乎只有绣花针大小,纹丝不差地卡在盒子的侧板和底盖的接缝处,乍一看很容易被误认为是做工不够精细遗留下来的未处理干净的填缝用的白浆。
温谨言提高了些声音:“温季,加快点,我指不定还能赶上和太子吃个早膳。”
温季闻言会意,缰绳一抖,拉车的高头大马尥开蹶子,一路跑得几乎脚不沾地,车轮在车身两边激起近一人高的水幕,压得两侧根本近不得身。
温谨言在车里坐得四平八稳,小心地找到纸卷的源头,把纸展平。那纸轻薄异常,这么小小一点,展开之后居然有巴掌大小,完全足够写下二三十个字。
可此时一看,那上面分明一个字都没有。
温谨言依然神色不动,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些粉末在纸上,用手指轻轻抹开,空无一物的白纸面竟开始隐隐浮现出了底纹和文字。
他把纸拿到眼前,小心辨认上面的底纹,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枚他的私印刻纹。
卷云纹,印鉴,是真品没错。
这纸显然是他特制,且不说纸张本身的结构特殊,夹带起来很难被发现,就算是发现了,对方能完整打开,没有他手里的粉末,也只能看到一张材质独特的白纸。
温谨言面不改色地看完纸条,两指夹着那纸的一角,把手伸到车外去,高速前行的马车让细雨几乎成了绵密的水膜,顷刻就打湿了他连同手掌在内伸出窗外的部位,而等他把手再收回来,那纸张已经不知去向了。
温谨言从指缝里捻出残留的纸屑,放在掌心的水渍上,那点纸屑便瞬间消融了,他这才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扭头透过被风不断掀起的车帘缝隙看着不断后退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