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换命(一)(2 / 2)
门口的蓝花楹啊,从长芽到开花再到落叶,然后雪覆枝头,岑伯止一年到头见过父王母后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以为他的日子就要这样过去了,可在一个春天的傍晚,岑伯止还坐在小院子里等星星,一群人不由分说把他带走,带到一座阴冷的,黑漆漆的牢房里。
他被脱了衣服一丝不挂的用铁链拴住手脚,被人用冰得透彻心扉的药水一遍一遍擦着身体,然后再被人丢进黑漆漆的铁皮大桶里,当岑伯止被丢下桶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他的母后,哭得眼睛通红,他看见他的父王,怀里抱着一个金尊玉贵如同神仙降临的大男孩,父王神色焦灼,担忧不已。
那个大男孩儿约莫才十几岁的光景,可他另外半张脸被离火烧毁,脸皮耷拉下来完全不能触碰,还有那只耳朵,被烧掉只剩下一个奇怪的形状,这实在是恐怖可怕!
大男孩儿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没有气息,太医乌泱泱的跪倒一片,头恨不得钻进地牢肮脏的泥巴地里,这似乎是在宣告,那个孩子,无力回天。
岑伯止还没观察够,就被人丢进大桶。
他之前还对别人的伤势感到痛惜,可是这一刻,他的噩梦才算到来。
铁皮焊烧的大桶里面,被人放满了水,水里有草药,还有手臂长的百年蜈蚣,筷子细小的百年金蛇……
其他东西岑伯止分辨不出来,他如今只记得这些东西最为可怕。
大铁桶的盖子封上,岑伯止在桶里嚎啕大哭,他拼命的想要爬出大铁桶,可是大铁桶内壁光滑又高,岑伯止根本爬不上去。
他的指甲反被铁皮磨掉。
岑伯止在断绝外界一切声音和画面的黑暗铁桶里,与毒物为伴,感受着蛇的冰冷与滑腻,还有蜈蚣爬过身体的酥麻,被其他东西咬到皮肤的刺痛……
岑伯止浑身上下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小小的人在里面几乎被冻成冰块。可是大铁桶里的温度在逐渐上升。
随着温度的上身,里面的活物靠近冰凉的岑伯止后,都极力的咬破他的皮肤,往他的身体里钻,岑伯止疼啊,他才十一岁,他多怕啊!
他没办法,他记着老太监的话,“要是遇见可怕的事情,那就用手好好捂住自己的脸吧。”
经过二十一个时辰的暗无天日,外面的仪式也在展开。
岑伯容被平放在铁床上,这时的铁床变得不一样,上面有朱砂和着老虎血浸泡成的红线绕作的阵法,岑伯容躺下后,岑伯止被捞了起来。
小小少年的身躯被毒物咬的千疮百孔,唯独他的脸,他用自己的手捂住,还保护的干干净净。此刻他被人摆放在岑伯容的另一头,和岑伯容头顶对着头顶。
一名穿着黑袍黑斗篷,手拿黑色马尾拂尘、十分年轻的男人给岑伯止头顶正中划开一个血窟窿,顿时血流如注。
时间从两人的身上一分一秒的爬过,互相缠绕的红线断裂,阵法消失。下人们立刻把还在昏迷中的岑伯止丢进洛景殿。
之后的几天,岑伯止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回忆起那些恐怖的事情,居然跟做梦一样。可是躺在父王怀里好看的大男孩儿,还有身上的累累伤痕,特别是自己身体被毒物所咬的伤口,都在告诉岑伯止,那不是噩梦,那是真的!
从那以后,岑伯止吃的用的更好了,太医院送来治疗伤口的药也是顶好顶好的。而且给他送来可以看的书也越来越多。
岑伯止把这些说给老太监听,老太监一边听一边给岑伯止的脸上药,岑伯止疼得要命,“常公公,你告诉我,害怕的时候捂着脸,就不会受伤,不会害怕了,可我为什么还是怕得要死掉?”
老太监颤抖着嘴皮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掉眼泪,“殿下,下次你心里想着点高兴的事情就会好了。”
岑伯止的脸很疼很疼,他突然想到躺在父王怀里的那个大男孩儿,他的半张脸,也是这样。
不知道他怎么样。岑伯止想着想着就出了神,老太监以为他被吓傻了,婢女们都哭起来。
等岑伯止缓过来,老太监说,“殿下,您的脸以后估计会留疤的。不过您不用太担心,毓曌有奇药,等您再大一些,我们再去求药……”
“没关系,反正我呆在这儿,没人看见,又出不去,你们只要不觉得难看就好了。”
老嬷嬷也于心不忍,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不会嫌弃您的。主子永远都是主子,没有下人敢踩在主子的头上,嫌弃这嫌弃那的。”
后来啊,岑伯容从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醒了过来,本来要留疤的脸完好无损,光滑如初,他的身体也在越来越好。
只不过,这是岑伯止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