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跌入谷底(1 / 2)
“或许你不信,但是周瑾寒他并非你以为的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楚云遏道,“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劝你,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有他的苦衷,而他也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身边的人,坚守着他的底线。”
“苦衷?”穆清葭冷笑,“这世上,又有哪个人没有苦衷呢?然而有苦衷就能成为他随意伤害别人的理由吗?”
“我祖母当年身为赵氏家臣,因为有苦衷,所以为当时的赵贵妃杀了刘贤妃,以至于周瑾寒记恨她到如今。那么我也想问问,周瑾寒他现在因为所谓的‘苦衷’企图杀害我长洲兄长,所做的事跟我祖母当年又有什么区别?”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看来曜王殿下他根本就不懂!”
“我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楚云遏头都大了,恨不能将自己的头发都薅下来,“都说了刺杀陆兄的人不是曜王!”
穆清葭也不欲和楚云遏做口舌之争。她只问他:“既然楚神医口口声声咬定并非曜王所为,那你倒是告诉我,不是周瑾寒,又会是谁?”
“我——”
楚云遏梗了一下,半晌后撇开视线,叹了一口气后道:“罢了,随你怎么想吧,反正你也铁了心要找周瑾寒报仇了。今天将他的左臂伤成那样,你也是没打算要给他留活路。”
穆清葭被这倒打一耙的说辞气得差点给出去一拳头。“若非他将伤到我腹中胎儿,我也不至于使出这一招。”
她哂了一声:“况且,即使他左臂废了,那也是他的命,他活该。”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狠心了?”楚云遏气得要跳脚,觉得眼前这个人犯轴起来简直跟周瑾寒那厮有得一拼!
他叉腰指了指穆清葭,恨铁不成钢:“算了,我不管你们的闲事,话不投机半句多,就当我今天自找没趣跑来一趟。以后你俩互相折磨死了那也是你们命里该有这一劫,别期望我会来给你们烧纸!”
话说完,他一把扛上了自己的医箱,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穆清葭一脸无语地看着楚云遏怒气冲冲的背影:……
这人怎么讲不过道理就连骂人带诅咒的?况且也没人让他管啊。
刚才的那碗药开始起效了,穆清葭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没那么疼了。
她重新戴上了面具,关上屋门的时候想起楚云遏说的罗与失踪一事,心中不由地叹了一声。
罗与是周瑾寒的心腹,又是在从北境办完差事回来的路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失踪,多半是遇到了危险,被人掳走了。
既然是掳走罗与而并非直接杀了他,必然是因为要留着他做更大的用处。或是要从他嘴里得到什么讯息,或者便是要用他来要挟什么人。
而无论是哪个原因,对方最终要对付的只有周瑾寒。
会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她一时半会儿没想通,又想起如今还躺在病床上命悬一线的陆长洲,眼神不免一暗。
方才不应该意气用事将楚云遏气走的。穆清葭心道,这样或许还能求他去替兄长看看。他的医术高超,施针用药又比太医们更大胆,定然能有办法救兄长。
穆清葭低垂着视线暗暗咬了咬牙,决定去将楚云遏追回来,即便要跟他认错赔罪,也要将他带去吏部尚书府给陆长洲治伤。
她转身往院外而去。然而在拉开院门的时候,门外地面上却放了一瓶药,下面还垫了一张信纸。
是楚云遏的笔记:「改变声线的药别多吃。瓶子里的糖丸效用是一样的,以后需要用的时候放一颗到舌下,能保持两个时辰,吃完了就到药庐来找我。」
又说:「吏部尚书府我会跑一趟。既然你不信不是周瑾寒所为,那就当我为他将功折罪好了,犯不着来谢我。」
穆清葭看完后笑了笑,心想:楚神医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人物。
她也没再多留,收了药瓶毁去了信纸后往宫里而去。
虽然有了楚云遏的保证,但她也还是得再去太医院做做工作,让太医们尽全力去救陆长洲。她也很想弄清楚,究竟是不是周瑾寒起了狠毒之心,非要置她兄长于死地。
接下来的几日,穆清葭都守在吏部尚书府暗中保护着陆长洲和陆家婶婶,没有回钦天殿当差。
司空鹤起初没有说什么,直到后来他带了皇帝的御旨亲自上门来探望陆长洲,又派了一队兵马日夜守在吏部尚书府,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大门,更不可能再伤到陆长洲。然后穆清葭才在他离开的时候跟进了队伍之中。
“你还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啊?”泣朱刺了她一句,“真是好大的威风,非得主上亲自来请你才肯回钦天殿?”
穆清葭没搭理泣朱的嘲讽。
司空鹤的马车还没起动,她走过去,在车窗外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多谢主上护佑我兄长。主上的这份恩情,沐苍铭感五内。”
司空鹤端坐车内,低眉垂目,手中套着紫檀佛珠,模样神圣如佛。
他没有因穆清葭话中的真诚而动容,漫声回:“你是钦天殿的东主司,类似此番保护他人之事,日后都只让手下少使去做,莫失了你的身份,更不可折了钦天殿的尊严。”
穆清葭咬了咬嘴唇,眼眶没忍住有些红:“是。”
似乎在这一刻,她连日来提着的那颗心才总算能放下了,迟来的那阵无助感才缓缓侵袭上来。
自当初得知将被休后,穆清葭心里就有了准备,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艰难的未来。可她心态好,她觉得左不过便是回到三年前的日子罢了,她有能力好好活下去的。
然而直到这次陆长洲出事,穆清葭才发现自己当初的设想还是太天真了。
由奢再入俭,哪儿有想象中那样容易?
纵然她身手再好,本领再强,但她能做的却比从前要有限很多。她不再有能力为陆长洲提供最好的治疗,光靠她自己也不能替他找出真凶,甚至为了不让贼人再对陆长洲下毒手,她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紧绷着神经,片刻都不敢合眼。
她无权无势,没有任何倚仗,手中也没有兵卒,所以便像是真的成了无用之人。
无用到,连自己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此刻再回想当初,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的那些自命不凡究竟有多可笑。
她以为的“足够强大”,不过是基于她那时候虽然已经不是曜王妃,可仍旧享受着曜王妃的待遇。
不过是基于,那位曜王手下所有人,都依旧看在曜王的面子上听从她的命令,给了她以“无所不能”的错觉。
可那份权力并不是真正属于她的,她只是个狐假虎威的人。
所以终有一天,这层假象会被戳穿。
而被戳穿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谷底。
车窗外的人许久都没再出声,坐在车里的司空鹤眼睫不由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