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风云变(六)(1 / 2)
赵安辰后半夜回到暖园,走进朝暮居,看见明笑阳熟睡的脸庞,又生生地憋住了话,没叫醒他。
他坐在榻旁,静静地看着明笑阳,心道:“抱着我的枕头,睡在我的床上,还真是个脸皮厚的家伙,睡吧,好好休息,晚知道一个时辰就会少痛苦一个时辰,天明以后,我陪着你,下一个天明,云姨的灵柩就进京了,你回府,我也陪着你。”拿过明笑阳怀中紧紧搂着的枕头,放好,躺下歇息。
明笑阳本能地朝他蹭过来,搂好,不动了。
晨明时分,天子驾崩。国丧。
庆王惨白着脸生无可恋的瘫在地上,又寻不见六弟,心里一片哀嚎:“父皇啊,你把儿臣也带走吧……”悲催地捶地,泪流满面。
暖园之中,明笑阳一觉醒来,坐在床上,看见身边睡着赵安辰,心中莫名欢喜,刚想叫醒他,又见他睡得很熟,心道:“赵逸这么多天想必已经很累了,好吧,本公子今天就放过你,嘿嘿。”
明笑阳着迷般看着赵安辰,凝视了很久,一个回神,有些慌乱,心中犯嘀咕:“我这是怎么了?赵逸可是个男人啊……对着个男人心跳个什么劲儿啊,我定然是睡迷糊了,得赶紧去洗洗脸,醒醒神。”洗漱停当又出去练了一会儿功。
巳时刚过,赵安辰醒来没看见明笑阳,起身出来寻,见明笑阳已经在三生阁中安心地研习兵法了,便叫过女使多送些茶点水果到三生阁。
明笑阳看到赵安辰来了,笑嘻嘻道:“你爹驾崩了?”
“嗯。”
“你说你这个孝子贤孙也不去做做样子,在暖园干什么。”辰哥哥回来了,明笑阳自然是很开心的,可毕竟是国丧,身为王爷跑出宫去躲清静难免会招人闲话。
“我想陪着你,就回来了。”赵安辰说。
明笑阳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这不像他能说出来的话,眼神也很奇怪,像是…心疼?“喂,几天没见,这么想我啊,哈哈!”凑了张笑脸过去调笑了一下,“你爹驾崩了,谁去登基啊?”
赵安辰坦然道:“反正我不去。”
“嗯,看出来了,要不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为什么不愿意当皇帝?”明笑阳觉得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九五之尊。
“我父皇只因身为皇帝,要以大局为重,不但娶了自己讨厌的皇后,又纳了很多妃子,还被迫生了许多皇子。”赵安辰望着他的眼睛:“我若是当了皇帝,也会三宫六院。”
明笑阳心里咯噔一下,很不舒服,想起庆王以前跟他说的那些事,他一直挺同情官家的,明明是个君王,却被逼的像卖身一样,天有不测风云,国事为大,若遇情势迫人,着实很惨。
一想到自己的辰哥哥也……呃,顿时心疼得要死,沉默了片刻,小声说:“当皇帝也不好,国事烦忧,不当也罢,嗯,不当挺好的。”说完很不自然地瞄了两眼神色淡然的宁王殿下,又试探道:“《礼记.曲礼》有言‘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二十岁是男子成年之时,你早晚也会成亲的……”
赵安辰微微一笑,以为明笑阳是在暗示他什么,语气像是在吃飞醋,想着告诉他也无妨: “嗯,你说的是,我想待你成年时,便成亲。”
“你娶妻与我何干?”明笑阳心里一慌,不太高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提赵安辰的亲事,他就不爽,他觉得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给自己添堵。
赵安辰一怔,以为他在装傻,笑道:“我妻尚未成年,你成年了,我妻也就成年了。”走过来坐在他身旁看着他。
明笑阳很震惊,他从未听赵安辰提起过他有心上人的事,嘴可真严!忙问:“是谁?我可认得?”
赵安辰又一愣,有点失落,看来明笑阳不是故意装傻,而是真傻。
他看着这个傻娃,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或许明笑阳不是这么想的,还没什么自觉,便随口道:“你一个将门公子,怎么对这种事如此热心。我不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不管明笑阳的感情成长到哪一步了,反正最终都是一回事,还早,慢慢来吧。
赵安辰从不怀疑结局。
明笑阳愤懑地鼓着嘴低头不语,继续看书。
灼人的烦忧随着时间慢慢流过而越发清晰,白赫云的棺椁也要入京了,这突如其来的悲伤明笑阳是躲不过的,赵安辰默默地看着他,很心疼。
宫中礼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国丧事宜,几个皇子和朝臣都跪于官家灵前,高老太师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尚未立储,几位王爷,谁来继承大统啊?”
皇后道:“四皇子吧。毕竟养于本宫膝下。”
四皇子连忙道:“不不不,我不会,我不知道,我不干,不要……”不停地挥着手,哭哭啼啼抽抽搭搭的,不成体统。
高老太师、钟老太傅、陈老太保三位大宋三老,虽无实权,确是至高品级德高望重的老臣,此时有匡正和扶保朝纲之责,三老和几位三朝老臣看了看,摇了摇头,道:“四皇子不愿意,不可强求啊。兹事体大,慎重为好。”
皇后愤然闭口,转过脸看向别处。
几个老臣又看了看正在竭尽全力眺望远方的康王,也是一声叹息,问道:“宁王殿下去哪了?”
四皇子道:“不知道,六弟一大早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老臣们无可奈何,只能看看目光呆滞生无可恋的庆王,庆王呆若木鸡地跪在最前面,虽然不是什么好材料,但主政多日也未有纰漏,难得没掉链子。
几个老臣互相看了看,点点头,道:“那就庆王殿下吧,今日登基吧。”
庆王一听,犹如五雷轰顶,直接晕了过去……
几个老臣哪肯善罢甘休,一顿拉扯,又灌水,又掐人中,忙活了半天,把庆王好不容易鼓捣醒了,问道:“庆王殿下?庆王殿下?唉,对,醒了就好,好好好,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就登基吧。”
“啊?!”庆王扑到父皇棺材上就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六弟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高老太师上前提醒他:“这是陛下的梓宫,不是宁王殿下的,您叫错了……”
庆王十分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又急又气,扒在棺材上哭的天崩地裂:“父皇啊,你不能这么就走了啊,您可让儿臣怎么办啊?啊~~~~!父皇啊,您把儿臣一并带走了吧,儿臣不活了,啊~~~!父皇啊!”
几个老臣看庆王哭的如此真情实感,痛心疾首,纷纷点头:“唉……果然不错,庆王当真是个至孝之人啊,定能得上天护佑,如此仁孝定会是个好皇帝,就这么定了!”
“嗯,是啊。”
“是啊。”
高老太师道:“国丧期间,登基大典就延后吧,但是您今天就是我大宋的皇帝了。”
庆王闻言,哭得更伤心了,恨不得一头撞死。
该来的总会来,白赫云棺椁入京,道路两侧布满了路祭,缓缓行至武国公府,朱管家于府中正厅堂上设了灵堂,供亲友拜祭。
宫中内侍按照宁王吩咐来到宁王府,告诉了管家。管家一早就到了暖园,见赵安辰黯然颔首,便把武国公夫妇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明笑阳。
“你在说什么?” 明笑阳不相信地歪着脑袋问。
管家低着头:“……”
明笑阳看着赵安辰:“赵逸?”
赵安辰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笑阳拉了拉他衣袖,又歪着脑袋看他的脸:“是真的?”
赵安辰点了一下头:“嗯。”
明笑阳冲出暖园,上马一路狂奔回武国公府,未入城门就看见城墙上挂着国丧的白布,进了城,路上都是数不清的路祭,漫街白花花的,路祭上除了写着皇帝驾崩,还有不少写着的都是“白赫云、云夫人、武国公、明瑞然……”挽联祭语到处都是……
他冲进武国公府,看见全府挂白,明玦正跪在堂前烧纸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