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坠海(1 / 2)
像太阳月亮交替,越靠近越是偏离,不能够,相遇。
《偏离》赵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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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本该是入梦的时候,徐斐晚毫无睡意,颓坐在门外,看着一边没有动过一口的饭菜,目光涣散。
“阿榆。”他抱着膝盖,嗓音沙哑地呢喃出声,以为里头的人已经睡着了。
裤腿被拉了上去,泛白的指节轻轻摩挲着脚背上的疤痕,虽然已经愈合了很多年,但回忆席卷来的时候,好像还能感觉到疼。
不是腿上的疼,而是心头的疼。
“你曾经问过我,这条疤是怎么来的……”他自顾自地说着。
18岁的夏桑榆被他从医院里背回来,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像失去了魂魄一样,只是个漂亮的洋娃娃,毫无生气,她哭得太累了。
他便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着她,每天端茶倒水,生怕她支撑不住想不开。
这个家,突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一个还没有真正长大,一个在成人的关口,遭受重创。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表现得像已经振作了的样子,开始和他像往常一样说话,下来吃饭,陪他写作业。
少年心里藏着许多事情,格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变得十分小心翼翼。
就当他以为能够悄悄安下心来的时候,某天清晨,打开阁楼上的窗户,他看到夏桑榆把行李抬进出租车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就在他睡着的那段期间,她悄无声息地丢下他准备一个人走掉,世界仿佛一下子开始崩塌,少年飞奔出去拼命地在后面追赶。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声带都快喊哑了,天空下着小雨,在他跨过一个水坑的时候,鞋子不小心被踢拉掉,一个踉跄,便栽倒在了地上。
少年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向前,根本没有抓到任何东西,滚烫的热泪从眼眶滚落,狼狈,绝望。
他只能用干哑的嗓音喊着“阿榆”,光着腿沉重地往前走,碎发被雨淋湿,搭在额头上。
那天他不知道一直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蓦地发现,地板上淌着血迹,从门口一路淌到了客厅。
可他连一点痛觉都没有,痛感全都被胸腔所占据,颓废地倒在沙发上,用手背盖住眼睛,他怕他再次哭出来。
最后一丝力气把他撑起来,把自己弄干净,餐桌上留下了夏桑榆最后的一封信。
她说对不起,她不能再照顾他了,他应该回他自己的家里去,那样他会受到更好的照顾。
少年指节攥紧了那张信纸,生生地让手掌掐出血来,原来他,被抛下了……
徐斐晚讲完后便失了声,独自静坐在地上,依旧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他为没有料到,夏桑榆和他只有一堵门的间隔。
腿上的伤口早已结痂,那心里的伤口呢,他就这么被人放在烈日下接受酷刑,把自己的伪装全都撕裂开。
她蹲在门边上,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夜晚就这么过去,清晨醒来的时候,她踏出房门,脚步迟缓地下楼。
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却不见徐斐晚的身影,她照了照镜子,脸色难看得吓人,眼睛还浮肿着,根本不能见人。
五味杂陈地吃完早餐,又洗了把冷水脸,抓起包包准备出门。
大门打开的时候,她微微愣了一下,男人正倚靠在车前,看见她之后,眼里带着心疼。
“你这个样子,能去上班吗?”许砚山轻皱着眉头,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还是休息几天吧,我帮你请了假。”
她瞳孔微张,现在这个状态,确实不适合去上班,怕会吓到学生。
“谢谢你。”他总是能替自己着想,心头一暖,夏桑榆吸了吸鼻子。
“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整理一下心情?我可以陪你,正好这阵子忙过了,我也打算休息几天。”许砚山目光很柔,让她很安心。
“你有什么想法了吗?”她也觉得,自己需要出去透透气,整理好情绪后,再和徐斐晚好好说。
“济东岛怎么样,也不算太远,这个季节去刚刚好。”他翻着手机,给她看风景图。
明媚的海岛是很吸引人,和最近老是下雨的W市一比,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你快去收拾东西,今天就走。”许砚山淡淡地说道,“没有什么计划的旅行才更有趣,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际遇。”
夏桑榆想了想,便走进门,男人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带护照和其他证件。”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上次出去的行李还没收,要不了多久就收拾好了。
许砚山微微暗着的眸子,在重新看到她的时候,又亮了起来。
“机票什么的,你都买好了?”
“嗯,我们现在就去机场,我还以为你不会答应我一起去的,都做好了独自旅行的准备。”
“……”心底莫名地划过一丝不安,抓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徐斐晚发个消息。
许砚山余光撇到她的脸上,看她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要不闭上眼睛眯一会儿,两个小时的车程。”说罢便伸过来一只手,帮她把耳机给带上。
夏桑榆侧过头,闭上眼睛,听着舒缓的轻音乐,让自己放松下来。
男人的车速不快,似乎也在珍惜这段两人相处的时间,看着她悄然睡去。
目光不经意划过她捏着的手机上,手再一伸,把它抽出来,按下关机键,放了回去。
徐斐晚中午之前就回来了,脱掉鞋子,看到门口夏桑榆的鞋不见了,眉头一动,想着她可能上班了。
踩着楼梯上了二楼,来到她房门口,门微合着,他推门而入,眼睛快速地环视着,发现木桌底下的小箱子也不见了。
心下抑制不住地惊慌,跑过去拉开木桌的抽屉,发现她的证件都被带走了,全身的血液开始冷凝。
掏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里头的官方女声告诉他,“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如此反复,重复了不下十几次,在她的床上坐着,揉捏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再次睁开眼,瞳孔里多了几分阴鸷,他拨打了她同事的电话,那边告诉他,夏桑榆今天没有过去,说身体不适,请了长假。
用备用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徐斐晚声音如坠冰窖,冷得彻骨,“喂?帮我查个人。”
不出十分钟,那边的电话拨了回来,男人语气恭谨地道,“查到了,下午两点,敦田机场,飞往济东岛的航班。”
“那个人把返回的机票改签了,换成了……去Y国的航班……三天之后,济东岛屿来机场……”男人不忍往下说。
徐斐晚眼底已是一片暗色,胸腔剧烈震荡,挂掉电话停了几秒,“砰”地一声把手机给摔到墙角,木地板砸出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