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死之爱(2 / 2)
诺约说:“知不知这世界是危险的?”
雨雪霏摇头,说:“我以为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说。”
诺约说:“狗屁美好。”
雨雪霏说:“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诺约皱起眉头,沉思片刻,说:“既然已经入戏,就得配合演下去。”
雨雪霏问:“怎么演?”
诺约说:“本色出演。”
雨雪霏哈哈大笑,说:“你伪装起来,所有人都分辨不出真假。”
诺约说:“值得我相信的人和事,少之又少。”
雨雪霏叹息一声,说:“话说回来,一旦被你相信和接受,再要命的事,你也会去做,而且做得相当高明和有水平。”
诺约说:“尘世并非依靠本事,只是对我而言,足够而已。”
雨雪霏说:“我们已经拥有了燕雀巢邸,你还想要什么?”
诺约说:“我一天一瓶酒,几碗饭就够了。但我知道你还想要。”
雨雪霏叹息,说:“看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诺约说:“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做人要豪迈一点。”
雨雪霏说:“究竟,人生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诺约说:“问心无愧。”
雨雪霏竖起大拇指,称赞说:“正确。”
燕雀巢邸前,曾经竹叶婆娑,摇曳在细雨秋风之中。
每次横眉冷对,总是一一消解于他的柔情之中。雨雪霏深知,自己绝对不是诺约的对手。
许许多多的往事一幕幕回眸凝望,发现诺约无论醉得多么严重,都不曾失态。游遍江湖,从没有口舌是非。
雨雪霏回想自己醉酒,相比之下,简直惨不忍睹,没喝酒之前,自己是世界的。喝完酒之后,世界是自己的。酒,会把无关紧要的问题无限放大。
至于口舌是非,对诺约更是片叶不沾身,除了雨雪霏本人,他从不对任何人评论。从不会从他口里听到他说别人一句好话或一句坏话。
诺约擅长和各种人打交道,微笑起来,如沐春风,但也仅限于此。所有人,永远都只能与他保持泛泛之交,再也难以逾越一步。
诺约喜欢整洁,酷爱冷水澡,不知何故,岁月无法在他脸上留下痕迹,除了喝酒,养生保健,一样不落。
诺约心态平和宁静,脾气异常火爆,这两个极端完美地同时存在他的身体里。说他平和宁静,是天塌下来依旧镇定从容。说他脾气异常火爆,是一旦发火,就会被他吓死。
但似乎除了有人威胁到雨雪霏的安全,任何事情都无法激怒他。
雨雪霏此时才隐约明白,此人仿佛是上天专为保护她而派来的。
种种错觉,令人忌惮。稍有差池,诺约就不受任何控制。雨雪霏本能地感觉自己无法真正驾驭他。
人性是如此复杂。归根结底,是无法放下自我。
诺约总是能极端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想法,她心里的小九九,根本入不了诺约的法眼,三下五除二,瞬间就被拆破,仿佛公鸡扒光了毛。
雨雪霏晓得自己,完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也怀疑他是不是正和自己演戏。自己哪一天被卖了,还替他数钞票。
但她某个方面确实不够了解诺约,只是整天疑神疑鬼而已。这是一种本能,就像农夫丢了斧头,看谁都像小偷。
诺约说:“如果连疑神疑鬼都无法克服,基本就没救了。”雨雪霏低下头,说:“你说得对。”
雨雪霏自此感觉到命运的艰深,起源于必须突破世俗原有的成见,命运永远埋着一个伏笔,无时无刻地动荡,无时无刻地湮灭。
从不曾目睹命运全体,所以感知之中若有若无。一旦目睹命运全体,犹如深渊,横亘于虚空之中,狂暴地闪耀邪恶的光芒。——才愿意相信诺约所言不差。
点点滴滴,终于雨雪霏愿意相信诺约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爱而不宠。处处彰显哲学。宠而不爱,处处弥漫柔情。
“这样的爱,是无法伪装的吧?”雨雪霏如是想。
诺约冷不丁地善变。早晨还卷起裤管,挥舞锄头,斗笠蓑衣,拼命地挖着竹笋。到了中午,摇身一变,西装革履,还戴个墨镜,装酷卖帅地斜倚在石桌上翘着二郎腿。
每当如此,雨雪霏就看着他不说话,静静地看他装逼。
到了傍晚,诺约就穿着她的飘花连衣裙走出来,背脊把连衣裙活活撑破了好几道裂痕。
雨雪霏忍不住了,两人追打在一起。
后来,雨雪霏发现,只要他许诺过的,任何事情,即使是完全随口一说的,他也会去兑现。
他的语言无论如何不靠谱,行动却无比纯净。甚至如何做到的,都让她匪夷所思。
他很少给自己买东西,却为她买了许多首饰,化妆品,包包,各种衣服,裙子,甚至比基尼。
而给他自己,只是买了十几本书,全是摇骰子,喝酒,划拳如何胜算更高的书。每天闷头在那里和自己摇骰子,划拳过招。
酒场上的应酬,被他钻研成一门学问,以至于突破境界,骰子在手,天下我有。
她唯一惧怕剩下他因饮酒过度导致健忘,健忘到最后,将她也健忘了。
作为女人,总是怕东怕西,患得患失。尤其是当男人即将“飞龙在天”功成名就的那一刻,自己毫无疑问,成为了无数潜在者消灭的明面上的王牌。
诺约曾经只是穷,委实不笨,甚至聪明绝顶,只是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如今,他连穷也没有了。完全剩下绝顶聪明。
尽管爱着,其实也怕着,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不出诺约真正的弱点。
云淡风轻,深藏不露,诺约就像一枚钉入木板最底下的钉子,想拔都拔不出来。
诺约成了深夜酒馆的压轴王牌。
那时候,有那么几天,雨雪霏特别想和他生个小孩,如今想来,人似乎不会无缘无故生出什么臆想。
冥冥之中,仿佛某种生命底层的声音在呼唤,只是那时,诺约无论如何也不会往“死”那方面去想。
虽然雨雪霏想生孩子,原本有求必应的诺约,这一次却拒绝了。
两个人都清楚,生小孩,最少也得戒酒百日,否则小孩大概率会变成低能儿或者早产儿,总之,酒精对胎儿损伤力极高。
但是诺约当时每天都数不过来喝了多少酒。于是,生小孩的想法泡汤了。
命运就是如此诡谲。
人在变幻莫测的命运之前,究竟算什么呢?一切未开始的时刻,遥远的未来就已经无法被察觉地窥视着此刻。。。
“你对我太好了,诺约。”雨雪霏将心比心地说。
“再喝三年酒罢。。。”诺约回答说。
人生总有一些憧憬,来不及去完成,就已戛然而止。诺约原本只是想多赚一点钱,差不多就收手。
他甚至计划到全国看看,寻找一个人心不那么复杂的城市定居,或者到海边去,或者到名川去。
“你对我太好了,诺约。”雨雪霏小鸟依人一般温柔地说。
“对你好是应该的。”诺约说:“我的爱是不死的。”
雨雪霏知道他并非心血来潮,他决心已下,再过三年,他真的就会离开深夜酒馆,带着她,到世界各处去,寻找新的落脚点。
日子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有一夜,雨雪霏梦见了熊熊大火,醒来后,笑着对诺约说:“以后有小孩,就取小名叫红孩儿。”
诺约问:“为什么?”
雨雪霏说:“因为我刚才梦见了大火呀。”
诺约也笑了,说:“你叫雨雪霏,却梦见大火,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雨雪霏说:“梦见什么,又不是我能做主的。”
诺约说:“确实。”
这件事情随之彻底淡忘在以后的日子里,却为将来刻上不可磨灭的烙印。
雨雪霏提及律行,诺约淡淡地说:“别问了,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
雨雪霏从此只字不提。
律行是精打细算的人,凡事都往自己脸上贴金,对诺约的打压,也不遗余力。
甚至一开始,就是认为深夜酒馆不可能盈利,但是占一占市场份额,搞点副业,说不定以后银行贷款好用。
原本无话不谈的哥们,从真正合伙的那一刻,彻底陷入僵局。
律行无比强势,看到经营惨淡,就归咎于诺约无所事事。
诺约投了一半股份,除了合同,什么权益也没有。律行快速安插自己人进入管理层,但是表面上,诺约还是大股东。
律行的大相径庭的态度,起初,让诺约确感意外,不过,他很快清醒了。这才是律行真正的面目。
律行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盘算起诺约的股份,但由于深夜酒馆并不赚钱,律行经过团队密室研究半天,决定让诺约继续把持股份,后续投钱。
可以说,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回去之后,诺约沉思良久,做了两个打算,一是不参与管理,也不退出。和律行也不发生任何冲突。
二是,得为深夜酒馆打出招牌,招揽人气。
为第二点,他苦思冥想许多个夜晚,终于决定在拼酒上做文章。
他使人四处传播消息,引得本城市的酒徒都忿忿不平,前来一较高下。深夜酒馆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实力酒场。
如果没有一定酒量,都不好意思报名。
富二代四处约人,轮番上阵,律行不失时机推出会员制和酒国英雄比赛活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有时候,诺约只需等新的冠军诞生,再由新冠军挑战他的卫冕。
无数人慕名而来,富二代更是豪掷千金,就是为了赢一场冠军,打破诺约的卫冕,拿下“酒国英雄”称号。
因此,深夜酒馆开始暴利,律行赚得盆满钵满,由于诺约不可替代的实力,又从不伸手管理,律行便改变心思,不再把他当成眼中钉,而当成赚钱傀儡。
又担心诺约反目,所以扣除乱七八糟的账目后,把剩余应得的给他。
诺约拿那些钱,买下了燕雀巢邸。
回头,当日的一切全成泡影。如今,仅剩不死的爱情,在寂寞的死灰之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