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2 / 2）

医生们吵了半个小时，终于打开了房门。

“怎么样？查出原因了吗？”李圆冲进去问。

几个专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

“这怎么可能呢？！”一向彬彬有礼的李圆此刻暴跳如雷，“堂堂一个大医院，本市最好的中心医院！连个小伤口都治不好！？”

专家们束手无策，你一句我一句的解释：

“这不是一般的创伤，这是一起极其特殊的病例…”

“我国的医学水平还在发展阶段…”

“人类有很多疑难杂症至今也没有攻克…”

“比如癌症，艾滋病…”

李圆大喊：“我儿子只是被一颗钉子扎伤了！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更不是什么癌症！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我告你们！我告你们医院！！”

夫妇二人守着李天赐身边，儿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只能靠输血维持生命。

这时，只听输血的护士一声大叫。

眼前的情景简直匪夷所思，李天赐输进去的血越多，他腿上流的血就越多。

这块血洞，就像一块儿喷血池，将输进去的血全部喷了出来。

梦步萍越看越心疼，心如交割，泪流不止，痛哭大叫：“这…这究竟是怎么了？这是得了什么病啊！！”

李圆喊道：“我们去北京！请最好的专家！我就不信，人类医学发展到今天，治不好这一小小的伤口！”

李圆开始给社科院打电话，联系全国的医学专家，救治儿子。

“要还不行！我们出国，去美国，去德国！请全世界最好的专家给他治！”

他如发了疯一样，心慌意乱。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以李天赐现在的失血速度，根本撑不到明天了。

“天天…天天你别睡觉啊…别睡觉…你和爸爸妈妈说句话…”

李天赐恍恍惚惚，听见耳边父母在呼唤他。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爸爸…妈妈…我感觉我要死了…”

“呸呸呸！天天不要胡说八道！天天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什么事儿都没有！”梦步萍死死抱住儿子。

李圆望向天空，突然跪倒在地，大声呼喊：“老天爷啊老天爷！我从来不信你！不管你是上帝还是神佛，如果你真的存在，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李天赐虽不是他们亲生的，但多年来，这孩子对他们来说，早已比自己亲儿子还要亲。他和梦步萍已经四十六岁了，年过半百，只有这一个儿子，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李天赐说：“爸爸妈妈…不要哭…人…都会死的…谁也逃不过…”

“天天你胡说什么，爸爸就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治好！”

“爸爸妈妈，你们看树，花儿，草儿，春天发芽，夏天绽放，秋天凋落，冬天枯萎，周而复始，人生亦是如此，有人生，就有人死，所以，你们不要难过…”

“爸爸妈妈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我们不怕死，可是天天，你才六岁啊，你是祖国的花朵，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李天赐缓缓说：“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只需要做好今天该做的事…有的人活了几十年…一百年…却浑浑噩噩…我虽然只活了六岁，可我已做完了这一世该做的事…”

梦步萍趴在李天赐的身上，她绝望地哭道：“老天爷啊老天爷，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李天赐抚摸着母亲的脸，擦拭她的眼泪：“妈妈，只有一件事我没做完…那就是妈妈你…我没看清楚…没看清楚…”

正在此时，金米儿他们的父母，一并来到医院看望李天赐。

他们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金米儿看见李天赐的床上全是血，几位护士不停地再给他清洗血。床边堆满了一大筐被鲜血浸透的纱布。

金米儿吓得大哭起来：“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李天赐已经没力气了，眼睛都睁不开了，他声如细丝：“爸爸…妈妈…我的死和她没有关系…死…并不是人生的终结…”

“天天…你别睡…你别睡…”梦步萍不停地摇晃儿子，生怕他昏死过去。

“…我…看见了一条路…轮回的道路…那里…是片盆地…有山…有树…有竹子…”

金米儿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呜呜…我害死了你…我害死了你…”

“天天…你醒醒…哪有什么路啊…”

正在此时，只听见一阵阵铃声传进病房。

铃声越来越响。

李天赐用尽他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他看见金鹏走进了病房。

金鹏的腰上拴着一块铃铛，是金刚铃。

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念珠，是菩提念珠。

这108颗念珠，一颗一颗的，逐一变成了黑色。

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天赐身上，谁也没有看见站在门口的金鹏，只有李天赐，透过微微余光，凝视住他。

金鹏远远地用口语和他说：“光明尊者，称颂我的名号，我就救你…”

李天赐默念：“…贪…嗔…痴…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最后一颗念珠，也变成了黑色…

说完这句话，李天赐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