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信(2 / 2)
“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和死了差不多,但是,前几天他突然寄了封信过来......可笑吗?在随时可以通话的今天,竟然写信过来。”
他还记得外婆脸上愤愤不平的神情和极尽嘲讽的话语,那是一个慈祥的平和的老人家从未表现过的。
那个男人伤了很多人的心。新垣鹤想。
其实,熏的父亲在那之后还回来过一次,那时候新垣鹤十岁,外婆带着熏外出采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男人提了很多东西来,看到他的时候十分惊讶,一直问个不停:你是谁,怎么在这,我的女儿呢,女儿的外婆呢,都去哪儿了。
新垣鹤一一作答。
男人很高兴,让新垣鹤代他向熏和外婆问好,便要走了。
新垣鹤问他为什么不等外婆和熏回来?
他笑笑说乐队巡回演出,正好经过此地,所以才来看看,再过一会儿就要离开前往下一处,时间很紧,并且请求外婆和熏原谅。
新垣鹤目送他的背影远去,那个背影如今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
外婆回来后,新垣鹤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却不想外婆一声不吭地将那个男人提回来的吃食拎出门外,在垃圾回收站面前反复踱步,最终还是没能扔掉。
新垣鹤关于那个男人的印象大都是从外婆的只言片语中了解的,只知道他视音乐梦想如生命,并且为此可以抛弃一切。
“那封信就交给你吧,想来这样做最合适不过,是否要让熏知道这件事也交由你来决定......怎么样都无所谓,活在虚假的思念里也好,还是直面痛苦的现实也好,都无所谓。”外婆不无哀伤地说。
一直在公园待到傍晚,雨也没落下来。
这种天气最难受,闷热、潮湿、胸中总有股吐不出来的气,直叫人窒息。
他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罐五百毫升的三得利啤酒,坐在桥墩处,从兜里摸出叠得皱巴巴的信封,一边喝酒一边拆信。
字迹很新,清秀得出人意料:
“岳母大人敬启:
“乐队又路过冲绳了,这是我们在九州做巡回演出的最后一站,明天就要返回四国。
“您的身体近来可好?本想凑条船回岛上看看,想了想还是算了,我不适合同熏见面,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起来,熏是不是该上大学了?学习成绩如何,应该还没有嫁人吧。”
读到这里,新垣鹤感觉胸中的闷气急剧上涌,他站起来,猛灌啤酒。
脚下的河如同铅泥一般沉重,几乎看不到流动的痕迹。
只读罢几行开头,他便觉得现实的引力愈发沉重,几乎令人崩溃。
他闭上眼睛,花了很长时间把心思收拢,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读。
“从直花过世后到如今已经有近二十年了,我漂泊在外二十年,有时候在这里,有时候去国外,哪儿有演出机会就去哪,自由得很。”
“这二十年里我想了很多,我是绝不会被困在那小小的岛上的,那里毫无音乐可言。”
“鹤那小子倒是蛮机灵的,我一早就知道,他是个考大学的好苗子,是不是成功了?”
“别告诉熏我来信了,让她当我死了吧,这样她的人生才不会有太多干预。”
读到最后,新垣鹤把信揉成一团,闭上眼睛,不敢再读第二遍。
这封信,没有地址,没有署名,就好像随便塞进邮筒的恶作剧。
只是这令人生厌的语气——毫无疑问,是那个男人没错。
新垣鹤喝了一大口啤酒,酒液从他脖颈间流过。
他将纸团理整齐,折成不像样的纸飞机,用尽浑身力气和空啤酒罐一并扔了出去。
纸飞机在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曲线,安稳落到水面上。
啪。
豆大的雨滴砸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