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撒手人寰（2 / 2）
客栈里很安静，唯一的一盏灯火也不知在何时灭了。
罗先蹑手蹑脚地走着，背后仿佛吹过来一阵凉风，丝丝缕缕的畏惧在罗先心里逐渐蔓延，罗先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有个声音在心里问罗先。
你害怕吗？
害怕吗？
……
六岁时，罗先的床上曾经出现过一条蛇。有大腿那么粗，全身覆满了冰冷的鳞片。
罗先吓呆了。一溜烟从床上跑下来，却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年仅六岁的罗先拼命的撞向门，却无异于鸡蛋碰石头，那扇木门吱吱呀呀的叫，仿佛快要坍塌，却始终纹丝不动。
那只蛇就在角落里弓着身子静静的望着罗先，好像罗先只要轻轻一动它便会突然扑过来。
罗先吓得大哭着叫师父！师父！始终没有人答应。只有一条蛇，用冰冷而淡漠的眼睛，牢牢地盯着罗先。
罗先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窗子太小，不够罗先爬出去。
门撞不开，而蛇似乎马上就要爬过来。
这里没有其他出口，地上甚至连条缝都没有。
怎么办？罗先绝望地看着它。
它丝毫没有怜悯罗先的意思，优雅地扭动着身躯慢慢逼近。
师父会出现的。一定会出现地。罗先一遍遍安慰自己。
蛇越来越近。罗先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它表皮的纹路，它蛇信上血红的冷光，听见它口中细微的“嘶嘶”的声音。
罗先终于正视了一个现实：师父来不了了。就算现在来了也来不及了，只能看到罗先被一只蛇生吞入腹，就像怀胎十月的反过程一样，一点点变小，变小，被消化掉，死去。
什么都不做必定会死，那罗先们为什么要畏惧尝试？
就算死也要死的壮烈一点！罗先咬咬牙，眯眼望向它。
左侧桌上有一把剑，离罗先不过两步的距离。罗先尽量不着痕迹的向左边移动，将手背在身后悄悄地拿起剑。
很重很重。
罗先拿不起来。
“嘶嘶……”它似乎发现了罗先的异常，起伏着爬过来。
两丈，一仗，五尺，四尺，三尺，二尺……
不能等了，就是现在。
罗先颤抖着双手将剑举国头顶，拼尽全力向蛇的七寸处用力刺去，罗先以为罗先会害怕的闭紧眼睛，可是罗先没有。罗先瞪着眼睛看这条蛇挣扎着扭转着身子，手上始终没有放轻力道，罗先将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在这把剑上。
或许有一柱香那么久，或许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那么短暂，这条蛇终于从七寸处齐齐断成了两截。
两截身子翻滚了几下彻底安静下来。
罗先终于松了口气，浑身虚脱，手中的剑叮当一声落地，罗先也几乎站不住，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却有人扶住了罗先。
是师父。他微笑着看着地上段成两截的蛇说：“干得漂亮！不愧是罗先徒弟。”
罗先满身是汗，眼泪满脸。一把推开了他倒在地上。
“罗先没有你这么狠心的师父。罗先差点死在蛇的口中。你居然坐视不理。”罗先疲惫的喘着粗气。
“可现在是蛇死在了你的剑下。”
“只差一点点罗先就……”罗先吸着鼻子说。
师父说：“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最重要的是你要看清自己的恐惧，正视它，杀死它。以后你要面对的还有很多，这只是一个开始。而这个开始，你做的很好。”
……
看清自己的恐惧，正视它，杀死它。
罗先深呼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这一切就像阿瑾曾经跟罗先讲的那些故事一样。一家昏暗的客栈，深夜里倒在罗先怀里的姑娘，她伤口流出的鲜血，还有她美丽的脸庞。
尽管还有一些不愉快的细节，但考虑到最后一项这是可以忽视的。
如果可以，罗先希望接下来的剧情就和故事里的一样，不复杂不纠结，忽视眼前的阴谋，罗先勇敢的救了她，然后她爱上罗先，罗先们幸福的在一起。
那扇门缓缓打开的时候罗先想了无数可能，有最好的有最坏的，可罗先一个也没猜中。
原本倒在地上的少女不见了。
今晚的怪事实在太多了，所以罗先这次没有太过惊讶，直到罗先看到床上睡了一个一丝不挂的妇人。
罗先呆滞了一瞬间，转身往外走。可还是晚了一步，一个慵懒中略带些沙哑的声音破空传来，有些低沉的尾音泄漏了她的年龄：“是谁在那儿？”
“罗先什么都没看到！”罗先举手表态：“罗先只是…只是来找一个姑娘。”
“找本姑娘吗？”
这个年龄，已经可以当大娘了。罗先默默诽谤。
“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她就住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只有罗先一个人住。”
“可刚刚……明明是有一个受伤的姑娘，罗先刚去拿了药，她就不见了。”
“说什么鬼话，这个屋子只有罗先。你莫不是做梦了吧？”
罗先想想今晚的怪事，难道真是罗先在做梦？当视线转到了下方，罗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明显有人清理过这个房间的血迹，但仍然有些残余的可疑红色干涸在地上。
罗先怀疑的问道：“您受伤了？”
“罗先好好的，受哪门子伤？”
她半支起身子，长发散在肩上，眼带着莫名的笑意看着罗先。罗先顿时有一阵不祥的感觉。
“年轻人，你长的真像罗先死去的老头子……”她笑意盈盈地说。罗先夺路而逃。
在雪兰山上时，罗先经常在池塘边赏荷，夏日时，荷花开得正艳，一朵一朵从水中钻出来，晶莹剔透，粉嫩动人。当然，如果能逮到几条肥美的鲤鱼那就更完美了。
罗先去捉鲤鱼的时候，狗剩总是在采莲花。鲤鱼烤熟后撒上配菜，色泽金黄，香气扑鼻。狗剩将莲花都给了小茶，然后坐在罗先旁边吞着口水看罗先烤鱼。
曾经罗先以为他傻，不去捉鲤鱼去采什么没用的莲花。后来采到第九十朵，小茶跟狗剩快快乐乐的私奔了，罗先才发现原来罗先是比较傻的那个人。
狗剩将九十朵荷花交给了小茶，留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池塘，他们牵着手离开了，留下了依旧在犯傻的罗先。
但归根结底，他们与那些荷花一样，都是罗先生命中打马而过的一抹亮色。罗先时常想起他们，但不会过度思念。薄情也好，寡义也好，从罗先生命中分别的人，罗先向来不会花费过多的时间。再见是缘，不见是分。罗先一直相信，岁月最后留下的人，才是最好的。
可好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等到留下的人，倒是自己先耐不住岁月撒手人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