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边（2 / 2）

师父挑了挑眉，问：“不是说无耻吗？”

“别人扔才叫无耻。”

罗先走上前，却发现老人旁边的一块石头已经粉碎，一把细镖安静的躺在破碎的石头中间。

师父扶额道：“扔偏了。”

“那他…怎么……”

师父也是一脸不明所以，看了看身下还在挣扎着不肯闭上眼睛的老人，突然眉头一皱说：“你是不是给他喝了什么……”

“昨天师父放在石桌上的茶。”

师父颤抖地说：“罗先给那个土匪费劲心力调出来的迷魂茶，你却给他喝了，罗先今天还怎么和阿苗约会……”阿苗是隔壁山寨的压寨夫人，放着这里一堆千娇百媚的侍女不要，却去找了一个有夫之妇。不得不说剑圣的口味的确与众不同。

罗先经常见阿苗，因为每次师父去约会总要带着罗先，干坏事总要有放风的，这是传统。

阿苗是个很妖艳的女人，这样的人和仙风道骨的师父站在一起总是让罗先觉得很不搭，总觉得型号对不上。

师父却乐此不疲，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找阿苗谈谈人生和理想，罗先也很喜欢阿苗，因为她会做很美味的糕点给罗先吃，虽然罗先吃完总会莫名其妙的犯困。罗先喜欢阿苗不代表每个人都会喜欢阿苗，至少侍女们都不喜欢她。

这里几乎与世隔绝，连山贼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勒进裤腰带过日子，全靠师父的解囊相助才活到现在，如果没有一些原因谁会愿意来到这儿呢？

最初师父有九个侍女，后来渐渐剩下五个，再后来师父和阿苗开始了这一段不清不白的关系之后只剩下两个侍女。一个是自小便跟随师父的亦苏，另一个就是对师父用情至深的阿槿。

“情”恐怕是世上最难解的一个字，就像师父于阿槿来说是世上最难解的一个人。

春天的雪兰山景致最美，桃花满树，梨花似雨，玉兰、海棠上都带了晶莹的露珠，各种鸟儿争相光临，往来鸣唱。都这些都多亏了阿槿的照顾。

阿槿每天清晨都会起来烧火弄炊，一身青衣，温婉恬静，自成风景。下雨的时候阿槿用春雨泡茶，茶香阵阵，梅雨天就取雪兰山上的青梅煮酒，青瓷插花。

阿槿是个像雪兰山一样雅致的人，可惜师父不是。师父尽管眉目清俊，人前总是表现的风度翩翩，其实内里性格却是粗枝大叶，并不通此情致。

阿槿遇上师父就像是一场春雨落在了一片荒地上，一身风雅却无处可施。

罗先并不晓得阿槿是怎样的感受，只是常常见她在桃花边黯然落泪，想必很是神伤。罗先想她遇见师父之前，也应是个大家闺秀，本应该嫁与豪门望族，却在此消磨年华。有一日，桃花开的开的很艳，正赶上春雨迷蒙，将桃花浇了个清透。阿槿坐在桃树下望着山巅的雪兰花。

美人，美景。可惜雨下的缠缠绵绵让人感伤，阿槿独坐的背影看起来也煞是孤单。

师父一身白衣，站在画檐下看她良久。

美人如花隔云端，在这么美丽的年华里、就在所爱的人身边，却孑然一身，垂垂老矣，想必连师父都觉得不忍。师父徐徐走到她身边，问她：“想家了吗？”

“离家十载，怎么能不想。”

“你若是想家，罗先可以送你回去。”

“罗先在你身边，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是。”师父负手而立，随着阿槿的目光看向山崖上的一抹白。

“罗先以为，罗先会等到你回头看向罗先……”

师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想离开，罗先便送你回去。”

阿槿微笑，提着裙摆离开了。

桃花树下，她的书页还没有合上，簪花小开写就的一句话被春雨晕染开一片墨迹。

非是不言多情事，多情自在不言中。

一阵轻笑传来，纱幔拉开了，轿内竟真是个顶漂亮的女子。红衣艳艳，眼波流转。鬓前横插一朵桃花，脸色却比桃花红润。

罗先当时看呆了，良久回过神才发现师父居然还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痴呆像，忙踢他了一脚。

他干咳了两声，将脸上的表情压了下去，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姑娘竟敢比桃花还艳三分……不知芳龄几何，可曾婚嫁？若是还没许配人家，跟罗先走。若是已许了人家，休了他，跟罗先走。”

休了他，跟罗先走。师父笑容和煦，微微勾手，一副无害的样子，口中的话却永远骄傲而强势。

后来罗先行走江湖时，发现有剑握在手中的人似乎比手无寸铁的人更加自信一些。本来就是这样，有实力的人总是会有些骄傲的理由。

师父没有拿剑，他的剑在他心里。

因为强大，所以自信。这世界上有些事是始终都解释不清的，就像师父永远都不爱阿槿，就像他只是匆匆一瞥便喜欢上阿苗。

想来人生总是荒诞，与其挣扎不定，不如就随遇而安。在江湖上，一个秘密如果同时被不相关的几个人知道，那就意味着离江湖皆知的情况不远了。

没有什么事可以永远被掩盖着。

记得有一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师父的隐居之处，挑战者越来越多，像野草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师父就琢磨着要不要留一些什么当战利品。

罗先们最初考虑的是剑。但是很多江湖人把剑当命一般看，师父觉得这样好像不太道德，于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