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人面桃花(2 / 2)
他本就不剩下多少鲜血了。
人等不到星夜。
星空很美,可忙碌的人根本无暇欣赏。
于是人们总会选择在黄昏前完成工作,在天黑时看星空。
可唐鱼不一样,他只喜欢披上星辰斗篷,在黑夜中工作。
整个酒肆之内,仅仅剩下唐鱼一个人,其馀人则因为人面桃花的出现而逃亡了。
一口碗,一壶酒。
第七十三碗酒。
这也是最后一滴酒,滑入唐鱼的喉咙中。
他突然全喷了出来,整一碗酒没有一滴喝下去的。
唐鱼倚在桌腿旁,忽大笑道:“再喝!再喝...我连他的长相也画不出来了!”
夏日的夜,四川闷热的风吹入,既无簌簌的树叶声,也无铃铛晃动。
唐鱼从小就听过夏夜的传说,可他始终没能见到那样清爽的夜。
似乎每一个夜晚,都是血味和刀剑声。
他今天决定好了,一定要大醉。
如果不醉,永远也见不到那样的夏夜了。如果今夜不再做些什么,恐怕再也做不了了。
“他会放过一个看过他脸的人吗?若再给他三天时间,我还能不能活着?”
他断定了有人要杀他,而且不是今夜,就是明天!
唐鱼已醉倒,脸上尽是醉意。燃起蜡烛,只似个美人。
唐鱼不会喝酒,一次最多喝一口。他这次喝多了酒,已然脸上发烧,双眼昏暗,一双薄唇微抿。
门外有脚步。
不是人的,是马,快马。
没人敢否认这匹马的速度,因为转眼之间,马已冲进酒肆,踢破了门板。
唐鱼已醒,怔在地上。
那匹马嘶鸣声中,竟已停下来。
马背上没有人,马也没有鞍。
唐鱼见那马来得飞快,连动也不敢再动。
只听得门外有人朗声笑道:“唐鱼兄,你是在等我吗?”
说这话的人,就藏身于先前门板旁,只要马一冲进来,便闪身到一旁柱上。
唐鱼看向门外,只有一片阴影。
他料定了这人就是来杀他的,于是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忘掉了呼吸。
那人又大笑:“你该不会喝得像个女人,躺在地上等着我?”
唐鱼叹了口气,自以为没有掩饰的必要。
他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仍不走进,狞笑道:“我是谁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不仅是知道,你还要喊出来。”
唐鱼冷冷道:“你敢不敢现在就告诉我?”
烛光晃动,唐鱼望着窗外竹影,又看向门旁的一片黑暗,醉意早醒了七分。
那人道:“我敢。”
唐鱼道:“你说。”
那人笑道:“高亭临,高手的高,亭子的亭,面临的临。”
唐鱼冷笑道:“可你本就不高!”
高亭临不怒,反而笑道:“我虽不高,可也有一点方便。”
唐鱼道:“你说哪一点?”
高亭临这才走入,他的确很矮,腰只和桌子一般高。
他手中还是桃花瓣,还是那样煞人的头颅。
酒肆漆黑,可花香四溢。
令人窒息的花海,翻滚进人的鼻腔当中。除非你不去呼吸,一旦呼吸了,一定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高亭临大笑道:“我说的是—你很快就知道了。”
唐鱼道:“你若敢过来,我就一定会杀你。”
高亭临笑道:“你看看是我的人面桃花快,还是你的家伙快。”
唐鱼淡淡地道:“你若真的很快,又何必用那人面桃花?”
他已快喘不上气,尽量嗅着酒肆外的空气。
而也就是这时的空气,会让他感到自在,让人感觉到夏夜。
但唐鱼知道,这种感觉会让人上瘾。有的人为了享受宁静的夜,甚至白天睡觉,不考虑杀手的行动。
可唐鱼没必要担心,因为他只剩下这一个晚上的时间。
高亭临忽然道:“你用的是断肠针?”
唐鱼冷冷道:“断肠针,而且只断你的肠。”
高亭临笑道:“那好,我不用人面桃花,你也不用断肠针,这下公平了?”
唐鱼道:“还是不公。”
高亭临问道:“这有何不公?”
唐鱼道:“我本就练一手暗器,你却不让我用。”
高亭临叹道:“那我们就比暗器。”他现在才觉得唐鱼真正像是一个女人,无论相貌还是性格。
唐鱼却道:“比暗器,你的人面桃花本就很轻快,沾人便死,我怎敢去比?”
他清楚自己必败,而且必死。
他也清楚自己不会真的死。
高亭临一定要侵犯过他,再肯杀死他。这样的醉美人,谁不想上前掐两把?
高亭临苦笑道:“照你这样说,我也只能用你的断肠针?”
唐鱼道:“不错。”
高亭临叹道:“好,好。你先给我一根。”
唐鱼略微一顿,问道:“就一根?”
高亭临笑道:“一根足以杀人,这可是你的话。”
唐鱼冷冷道:“好。”
他说完,手已抖动。二人离得很近,就算直接伸手去扇高亭临,也是做得到的。
可他偏偏要用一根断肠针,手腕轻颤,飞针已出。
随着断肠针一齐出手的,还有飞叶镖。
一快一慢,一有一无,一虚一实。距离虽近,可变化繁多,正是唐鱼的看家绝技“花木缘”。
所谓花木缘,花是断肠针,而木则是飞叶镖。这两种暗器各有优缺,合在一起用,便能互相弥补。
可就这时,唐鱼也不想承认另一件事:人面桃花比“花木缘”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