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孤注一掷(1 / 2)
这是一条绝路,上山的路。
土道的一端通向江湖,另一端也通往江湖。
华山的那一端是绝路。
可明知道是绝路,也会有人上去。
柳三情不是这种人。
柳三情并没有上山,而是停留在了小镇的边缘,一个酒桌上。
一坛白酒、一袋肉乾。
等待比死亡更难忍受,尤其是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柳三情看向天,喝了一口酒。
漆黑的瓦房,乾枯的稻草,一个身手敏捷的人正踏过这一切。
他要去哪?
去找柳三情。
如螳螂捕蝉,一定也会有黄雀在后的。
柳三情想找人,别的人也想找柳三情。
狂沙浮动,而后露出一个站在沙里的人。
他的头发是花白的,站在流沙中,显得痛苦和苍老。
他穿着墨灰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短衫。
四根手指之间,夹着三枚骰子。
这三枚骰子,是他赌命的武器。
突然,瓦片摇动,半空中一个声音叫道:“着!”
三枚泛着银光的骰子,直直飞向柳三情的太阳穴。
这种掷暗器的手法在江湖上很常见,但这种暗器在江湖上并不常见。
一个白发人从瓦片的屋顶上飞出来。
这个人的动作很快,骰子既出,他的人也已到了。
柳三情早就听见了声音,而且一直在等待他。
等这个跟了他一路的暗器高手。
往往成全别人,也就是成全自己。
柳三情故意让暗器高手追到他,为的就是试一试他的暗器。
骰子离柳三情的人不过三寸。
如果柳三情有刀,他早就拔刀了。
但现在没有刀。
白发人会杀一个没有刀的刀客吗?
他也许不会了,可他的骰子会。
只听得“啪”的一声,酒桌已然碎裂成三半,骰子的光芒也已不见。
柳三情闪到了三丈开外的土道上,站住脚,而那一袋子肉和一坛酒,全部掉在地上。
长夜褪色,褪成了黄沙的颜色。
天终究还是黑的。
这是破晓前的至暗。
白发人厉声道:“你为什么要躲?”
柳三情道:“我凭什么不能躲?”
白发人道:“你既然要杀我兄弟,就一定想杀我!”
柳三情道:“你是谁?”
白发人道:“你若不知道我是谁,就不可能让我追上来。”
柳三情道:“我只是感觉到了你,却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发人道:“感觉到了?既然如此,为何不杀我?”
柳三情道:“你走吧,我不想说。”
白发人问道:“你要放我走?”
柳三情道:“你在出手之前,说了声着,就说明你决不会是个小人。”
白发人叹道:“如果只因为这个,你也不像是小人。”
柳三情道:“我当然不是。”
他又道:“你倒有可能是小人,不过我不知道你是谁。”
白发人笑道:“既然不知道,那就一辈子也别知道了。”
柳三情道:“这样也好。”
白发人忽然冷笑着,喃喃道:“可惜你这一辈子,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柳三情霍然抬头,双眼盯着白发人,冷冷地回答道:“你说什么?”
白发人脸色依旧,淡定自若,道:“我说今天天气很好。”
华山的天气无常,没有几天是好的。柳三情行走江湖几十年,从来都是他去激怒别人,倒很少有别人能激怒他的。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也许是自己忍过头了。
一个人太隐忍,甚至自己都轻视自己的时候,离疯也差不多了。
柳三情道:“今天天气确实很好,就是风中多了一样东西。”
白发人道:“多了什么?”
柳三情道:“多了黄沙。”
白发人道:“这里的黄沙要比江南多得多。”
柳三情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上也有黄沙。”
白发人道:“我身上?”
他忽然运气于身,把所有黄沙都抖出去。
他笑道:“现在还有吗?”
柳三情道:“有,你还没有抖乾净。”
白发人笑了,提了提自己的衣服,道:“我有没有抖净,是我自己的事。”
柳三情却偏要说出来,他道:“你的身上还有七枚骰子,三根银针!”
白发人道:“都在哪里?”
柳三情双眉发紧,道:“就在你的怀里。”
白发人道:“你怎么知道?”
柳三情道:“你方才抖衣时候,故意把前胸空出来,不让暗器掉落。”
白发人道:“你就知道一定这样?”
柳三情道:“一定。”
白发人淡淡一笑,道:“咱们要不要赌一把?”
柳三情道:“赌什么?”
白发人道:“就赌我的怀里到底有没暗器。”
柳三情道:“这全凭你说了算,我绝对不赌。”
白发人道:“我们不赌银子,也不赌人命。”
柳三情淡淡道:“那又有什么意思?”
白发人笑道:“看来你很想赌一把。”
柳三情道:“我可以赌。”
白发人道:“那就赌。咱们行走江湖多少年,赌了多少次,多一次不多。”
柳三情道:“就怕赌完这次,你要一输到底。”
白发人道:“你说什么?”
柳三情道:“我说你要输了。”
白发人笑呵呵地道:“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他慢慢掀开他的大衣,双臂将内侧的口袋全部展开。
他展得很慢,仿佛已知道了结局。
突然,大衣向外一抖,薛白发怀里的暗器,已散发出淡淡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