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名师父(1 / 2)
南花庄。
次日清早的酒馆里。
原本应是山林堂的剑,眼下流入了江湖之中,那便再也说不准了。
青州四煞虽是一方霸主,但奈何人少地贫,也难出什么名头。可是就一夜之间,各地的人全知晓了他们。
酒馆里坐着的都是嗜酒的人,而且都是烂醉的人。这还是在早上,便有人睡倒在了木桌子上。
有的人只喝酒,却不论醉。
坐在酒馆正中的一个白衣大汉,正提着酒缸。
门帘晃动了。
走进来的人是展不平,堂主展木棠的二儿子。
所有喝酒的人都不去看他,因为只需要听外面马匹的嘶鸣声就能认出这个人。
展不平坐下,与那白衣汉子一桌。
他举起酒缸便大喝一口,并不去管这人是谁,便好似他们都认识一样。
果然,不认识的人是绝不会有默契的,一种沉默中就能产生的默契。
展不平心底里最敬佩的人,除了他的父亲,便是眼前这个白衣人了。
他从小到大,一身本事,无一招一式是和展木棠学的,而全是和这个白衣人的打架中学到的。
白衣人道:“你才来么?”
展不平道:“嗯!”
白衣人道:“今天你还想杀人吗?”
展不平道:“想!”
白衣人问道:“杀谁?”
展不平道:“你!”
白衣人道:“你不想杀了青州四煞么?”
展不平道:“不想。”
白衣人问道:“你今天早上,可听说了他们的事情?”
展不平道:“没有。”
白衣人道:“哦!但你一定知道你父亲大寿的日子。”
展不平道:“不知道。”
白衣人道:“为什么?”
展不平道:“你和我打架之时,从没有提到过老头子的生日。”
白衣人道:“当真?”
展不平道:“当真。”
白衣人道:“我是说—你当真只听我说的话?”
展不平道:“当真。”
展不平在童年时候被人所欺负过,那时就是面前这个白衣人站出来帮他。但自那天以后,每个晴朗的日子,白衣人便都会来找他打架,不过展不平从来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即便每次都会输在他手里。
白衣人道:“你有把握杀了我吗?”
展不平道:“现在么?”
白衣人道:“就现在,在这酒馆里。你若嫌不便,到外面去杀。”
展不平道:“我进来时候不杀了你,就是没有把握了。”
白衣人道:“你有帮我的把握吗?”
白衣人也曾教过展不平读书和思考。但他忘记了一件事:展不平是被人踩在泥水之中,险些死去了的,如果他不去报仇,那就等同于他还是个四岁的小孩子;这十五年中,他除了打架,什么也没做过。
但不得不承认,展不平是个凶残的天才。
仇人比他更加厉害,是欧阳断。
欧阳断正是“六凶人”中排老五的“五体投地”。这不是说他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是能在一瞬之间将别人的肉体拆解成五个部分,活活砍死。
他当过十几年的厨子,在一家黑店里打工。他们的掌柜要求所有厨子能在黑夜中分清人体的关节部位。
欧阳断是所有厨子里刀法最成熟的一个,无论蒙上他的眼睛还是耳朵,就算把他的脑袋砍断,也能一样精准地找到人的器官,并且完好无损地从尸体上切下来。
近几年来,欧阳断只练拔刀的速度,从来不关心这第一刀下去之后的事情。就算他死,也只能死在第一刀之后。
展不平道:“有。”
白衣人道:“你去找到青州四煞,或者一个叫作任青的人。”
展不平道:“他们在哪里?”
白衣人道:“或许在西边,或许就在中原潜伏,更或者是岛上;总之不在青州。”
展不平道:“我这就去。”
白衣人道:“好,你明天就去。我已和老展说过了,你杀了他们便是。”
展不平道:“今天就去。”
白衣人道:“你不用急着上路,他们拿到这剑,一定会去往开封的。”
他又道:“今天你留下来,我再和你打最后一次。”
展不平道:“好。”他灌下最后一口酒,把酒缸“当”一声摔在地上。
白衣人身上尽是一股酒气,可他脸上丝毫没有醉意,反倒是有些苍白了。他是个瘦骨嶙峋的人,你从远处看,他的衣服是活生生包着骨头的。
但这并不能妨碍他杀人。他每天都要烂醉一次,而且烂醉之前,要大吃大喝一通。
没人知道他的银子是哪里来的,他几乎住在酒馆,绝不出去做工。而且他无论怎样吃喝,身体反而愈来愈瘦弱,看不见长胖的架势。
展不平从来不问白衣人的名字,就连酒馆里的人也只管他叫“老白”。
展不平曾经在一个雨天生擒了一个酒客,用冰冷的雨水把他的酒意醒来后,问他白衣人的名字,可那酒客竟然只字不说,活生生把自己的舌头咬破,就这般死在了雨里。
山林堂堂主的二儿子,自然不能教人知道他失手害死了人。可是他偏偏把人头挂在了开封城楼上,用略抖的字迹写下了“展不平所杀”五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