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有文化有知识的大和尚(求票哈)(1 / 2)
君王崖凸出于大海中,有传闻说曾经有皇帝在这里做观海听涛来着,他坐过的石头变成了龙椅的形状。
这说法自然是胡扯。
但老百姓会传出这样的说法也不是毫无道理,主要是这地方是个有灵性的地方,生长了好些石艾。
已经在冬季干枯的石艾。
除了生长着石艾还建起了石庙,庙里供奉着一排的神像!
两位主供神都是娘娘,左边是脚踏海浪的妈祖娘娘,右边是领着金童玉女的观音娘娘。
再就是土地公、土地婆,四海龙王等等,反正一楼供奉的神真是挺多的,披着褪色的红绸缎、抹着胭脂口红之类,排成一排,有点瘆人。
两名中年和尚下来领粮食,冲着三人连连双手合十作揖行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们慷慨舍粮。”
两人挺高兴的。
他们一人拎着一个袋子,试出来重量不轻、粮食不少,这足够他们能活下一些日子来了。
梁慧丽和常金玉两人怕是第一次来给娘娘送粮食,所以面对和尚们的行礼道谢有些不好意思,在生产队能说会道的两人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赶紧去上香了。
王忆好奇打量这里的神灵,其中一个年长的和尚主动给他介绍道:“施主,你是不是认不全这里的大神?”
“其实他们都是水神,妈祖娘娘和观世音大士就不说了,你必然认识。”
“这一位是晏公总管,这一位是妈祖娘娘的父亲林巡检,还有毛竹五水仙、木兰陂三水神、二伏波将军马援和路博德、嘉佑和嘉应二水怪……”
他先给王忆大概的介绍了诸位水神,又给他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如同导游。
对水神们的来历和神通了如指掌,侃侃而谈,偶尔开个玩笑,介绍的很是清晰。
甚至这位师傅还将各路水神的诞生缘由讲出来,最后总结说:
“神是人民意志的凝聚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咱们外海有着浓郁的民间信仰氛围,渔家世世代代以打渔为生,风波涌浪的更需要有些超自然的力量以安慰心灵,带来安全感。”
“我们庙中供奉的这些大神虽多,却都是事关渔家人身家性命的水神,这体现了咱们民间信仰中多神崇拜的特色,也让渔家人找到了自己的天命所属信仰。”
王忆赞叹道:“大师您这旁征博引,当真是博学多识啊。”
年长和尚抚须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都是平日里看书所得,这都是书中的知识。”
已经上香祷告结束的常金玉也在跟着听,她更是对师傅的博学而感到钦佩。
听完之后,她说道:“我一直以为娘娘菩萨们是下凡尘救苦救难的天上神仙,原来他们是咱们老百姓口口相传由人变成的神?”
年长和尚笑而不答,换了个角度说道:“女施主你们公社或者周围岛屿有没有一些关于人成神的说法呢?”
“以前在和尚的家乡有这么个传说,和尚的家乡在老陕,有大河从村庄旁边经过汇入渭水,然后进出村庄去往外地要乘船摆渡,摆渡人从年轻干到年老,被我们老百姓尊称为水爷。”
“某一年水爷忽然对子孙后人说,他寿限已到该归天了,但他要家里人不要伤心难过,因为他本是我们那大河中的水龙王,是看百姓进出家门不便所以化为人身来摆渡人间。”
“如今他要回归大河继续去做他的龙王了,所以家里人应该开心,另外他要求家里人葬下他的时候不要给他穿衣服裤子鞋子。”
“第二天水爷果然去世,但他家里人不信他的话,又不能违背他临终遗言。最终一番商量选择折中方案,没给他穿寿衣而是给他穿上一件红背心和红裤衩送入土中。”
“后来有一年渭河发大水,我们家乡的河流倒灌眼看要决堤引发水灾,就在这关键时候……”
年长和尚目视远方、并指如剑,问道:“你们猜怎么着?”
“水爷化为龙王爷来治水了?”梁慧丽和常金玉异口同声的问。
年长和尚吃惊的说道:“阿弥陀佛,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常金玉愉快的说道:“猜到了。”
年长和尚点点头说道:“嗯,那你们怕是没猜到,当时确实有一条老龙从河里飞出,这老龙上半身套着一件红背心、下半身挂着一条红裤衩!”
王忆听到这里狂笑出声。
玛德智障!
这大和尚有些意思。
常金玉两人愣住了,然后想一想那个场景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更年轻那和尚不悦的说道:“浊慧师弟,你不诚心礼佛就罢了,怎么还拿神灵开玩笑呢?”
浊慧坦然笑道:“阿弥陀佛,师兄你着相了……”
师兄却不管他,而是向王忆三人行礼道歉:“三位施主,实在对不起,我这师弟在俗世中受过一些磨难,所以偶尔会胡言乱语,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三位施主多多海涵。”
“没有没有。”常金玉两人连忙摆手。
王忆笑道:“浊慧大师不但没有冒犯我们,反而给我们以极大的点拨,这是有大智慧、大修为的师傅,他无愧其名,确实是浊世中的一股智慧清流。”
浊慧哈哈大笑。
他好奇问道:“浊慧大师你在俗世中受过磨难?受过什么磨难,方便说一说吗?”
浊慧笑道:“阿弥陀佛,什么磨难?是贫僧的师兄夸张了,就是贫僧出家之前做过知青,后来有一天突然顿悟,便出家做了僧侣,来了个六根清净。”
王忆一听颇为感兴趣:“大师以前是知青?难怪刚才说起这些满天神佛的知识头头是道,那请问您是什么学历?”
浊慧摆摆手,说道:“念过几年大学罢了。”
这话引得常金玉和梁慧丽大吃一惊。
小小的娘娘庙,这里竟然还藏了个大学生?
跟王老师一样的大学生?
王忆也挺吃惊的,没想到浊慧竟然是以前的大学生。
年轻一些的和尚颇为得意的说道:“我这师弟是自谦呢,他可不止是大学生,他曾经在大学任教,拥有很高的学历。”
他虽然不喜欢浊慧游戏人间的态度,可两人在小庙里共同抬水吃饭,情谊还是挺深厚的。
而且他确实为师兄曾经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骄傲。
王忆更吃惊。
浊慧出家之前竟然是大学教师?那肯定是个很优秀的人才了,只是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竟然在上山下乡的时候出家了。
这样王忆对他的能力动心了,问道:“浊慧大师有没有兴趣重返俗世?我们岛上有个学校,还挺缺老师的,大师有没有兴趣去……”
浊慧连连摆手。
面含笑意,却态度坚定。
王忆的提议也是一时上头、随心所欲,见人家不感兴趣他没有强人所难、继续追问。
娘娘庙里的和尚不止他们两人,楼上还有动静。
师兄带着粮食袋上楼去了,浊慧问三人说:“施主,你们来外嘴头岛是专门拜娘娘的吗?”
王忆说道:“不是,我们是来采石艾茶的。”
浊慧笑道:“那这可不是好时节呀,要采石艾茶,最好是夏秋季节为妙。”
“不过我们庙里储存了一些石艾茶,你们如果有需求,我们可以送你们两斤。”
王忆可不想开着天涯三号出来忙活一趟,结果就为忙活个三斤两斤的土茶叶。
他直接问道:“你们庙里生活需要钱吧?那你们庙里有多少石艾茶?我可以买一些。”
浊慧沉吟道:“阿弥陀佛,石艾茶采集不易,是我们庙里夏天煮茶招待来往渔家的原料……”
“我可以加钱。”王忆说道,“你们的石艾茶质量好,那我可以给好价钱。”
浊慧一拍手说道:“施主你这么说,那就没问题啦,五十斤六十斤的石艾茶是有的!”
梁慧丽和常金玉都是普通农家妇女,在她们眼里,浊慧就是不谙俗世、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僧。
她们没有听过‘得加钱’的桥段,所以一听浊慧这话有些受不了,说道:“大师你怎么、你怎么那个呀……”
“就是跟我们农民一样,净钻钱眼里了!”
“对,就是这意思,不过我觉得这话不好听,没说。”
浊慧听到两人的话后哈哈大笑,并不生气:“佛门弟子谈金钱,在施主们看来是不正常的一件事?其实并非如此呀,谈金钱丢人吗?不丢人。”
“这金钱就是一种物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工具,它本身是没有对错的,关键在于人怎么得到它、怎么利用它。”
“对于非法得到的金钱,那就是毒蛇,得到越多,隐患就越多;对于用金钱去做坏事,那便是业障,做的越多,恶报就越大!”
“可对于合理合法得到的金钱,那就无可厚非了。对于不会使用金钱的人来说,金钱可能会害人害己,金钱越多,反而害了自己;对于会使用金钱的人来说,金钱就是弘法利生、个人修行的资粮,多多益善嘛!”
王忆听的连连点头。
这个和尚真是个人才。
他跟自己在82年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曾经在欧文台风来袭的天气里见过省大学的教授,那可是博士生导师。
然而那位教授的视野便受限于年代,能看出有一种七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的清高和骄傲。
浊慧没有。
他还对两个妇女进一步侃侃而谈:“不管是佛家弟子还是诸位同志,如果我们有大福报,有大财富,那我们就应该坦然的去受用,但是在受用福报的同时还要多布施穷苦众生。”
“如果我们没有福报,怎么努力也没有大财富,那我们就应该心甘情愿,不怨天不怨地过好这一生。”
两个妇女没有文化,一下子让他侃晕了,连连点头、连连称是。
这年头渔民没什么见识,很容易被人说服。
王忆就经常用话术说服他们生产队的人。
但相比浊慧,他的话术还要更简单一些,这个浊慧太能侃了,提起什么来他都能侃侃而谈。
这种人是天生的饭局话题引导者,放到21世纪他们适合去干培训、搞传销。
在王忆眼里,现在的浊慧只差一句‘听懂掌声’就能化身为他在22年的枭哥了。
双方协议价格,一斤石艾茶是十块钱。
常金玉觉得这有些贵,嘀咕道:“石艾跟佛海那里和尚种的茶叶不一样,说到底这都是些野草,一斤要十块钱?这不是蒙人吗!”
梁慧丽也说道:“就是,夏秋的时候这外嘴头岛上都是石艾,一天下来能采集个两斤三斤,然后一斤十块,这一天就能挣二十三十,一个月岂不是能千儿八百的挣吗?”
浊慧听到两人的话又笑起来,他开口就要‘阿弥陀佛’,王忆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便急忙说:“十块钱是合理价格,我愿意接受。”
“而且这钱也不是为了买茶叶,是为了孝敬娘娘庙里的诸位大神,也是想要跟浊慧师傅交个朋友。”
浊慧一听这话笑意更浓,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悟了。”
王忆摇头苦笑:“大师你在大学是不是教哲学的?”
浊慧愣了一下:“你还知道哲学?”
“那当然了,我们王老师是大学生。”梁慧丽立马骄傲的说道。
浊慧又愣了愣:“王老师?噢,你们是天涯岛来的?和尚我听来岛上参拜娘娘的渔家人提起过你这位王老师,他们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有大能耐。”
他又赞叹道:“你确实能耐很大,和尚我从58年来到福海,二十四年了,你王老师是第一个猜出我的大学专业。”
王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刚才还真不是胡猜。
这年头这么能胡扯的还真就得是学哲学的,他大学时候参加过学院辩论队,当时校赛时候他们一路披荆斩棘连续斩落好几个学院,然后碰上了马列学院。
马列学院的四个辩手都是哲学专业的,把他们那真是吊起来打,当时辩论赛打完了他们四个人都怀疑人生了,不得不连夜出去喝了顿大酒才重新鼓起勇气面对人生。
王忆一开始就做好了顺便买一些石艾茶的决定,加上王向红还委托他买蔬菜,所以他身上带着不少钱,便掏钱买了六十斤的石艾茶,点出去六百块。
他把一沓的大团结交给一名年长的和尚这和尚是娘娘庙里最年长的出家人,其实他起初没有出家,是庙里的庙祝。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娘娘庙里的庙祝成了和尚,不过老庙祝没有法号,大家伙依然用‘老耿’来称呼他。
老耿来收钱。
他足足点了四五遍,最后心满意足的把这笔钱给塞进怀里。
王忆将一袋袋的石艾茶送回船上,他们不能立马离开,还要自己在山上找干枯的石艾。
熟悉外嘴头岛的人都知道石艾,或者采摘过,或者在礁石缝隙里见到过。
它们是簇居的集体主义者,往往数十枝群聚集在一起。
所以尽管石艾个体单薄但却并不显得弱小,现在哪怕是冬季,石艾也没有全数枯萎,王忆上山走去,能时不时的看到一些碧绿色。
一团团的石艾中,总有一株两株还保持着绿色活力。
寒风凛厉,它们那碧绿滑溜的枝条坚韧的摇动着,给岛屿带来一些活力。
外嘴头岛的山石上时不时有石刻诗词,王忆看到第一首写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