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千疮百孔(1 / 2)
乔槐空洞的眼睛闭了闭,回想这些年来姨父的恶劣行径,一切如走马观花般在脑中展现,是他人生里的低谷,虽然现在他也还在低谷里挣扎。
“这个朋友为了独立不再寄人篱下,几乎不违法的工作都去做。”
一个学生想要自己独立,实在太难了。
他穷得恨不得一块钱当两块钱用,放学就去捡菜场门口扔出来的烂果子,刚好他放学迟迟不走,才碰到了来金泉岛获取灵感的的蔡白石。
对方一眼便相中了他,想给他画一幅画,接连几天都在学校门口等他。
蔡白石要的不是普通的肖像画,而是一幅人体画像,全身赤裸的那种。
本来乔槐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但对方开出了三千块的高价,只需要坐在那里3小时,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有三千。
要知道出去跑一天龙套也就几十块工钱,还要日晒雨淋的,乔槐把心一横还是答应了下来。
乔槐对艺术圈并不了解,并不知道蔡白石也是有名气的画家,当时以为画完对方就走了,其他人并不会知晓此事。
可原来蔡白石是用这张画参赛的,还获得了第一名,得奖当晚的新闻上就附上了画作的照片,这下只要认识乔槐的人都知道了。
金泉岛的民众思维比较保守,毕竟这里只能勉强算是一个四线的城市。
就算他是男子这样赤身裸体上电视被观摩,肯定也算是一桩丑闻。因此他忍受了许多丑陋不堪、下流无耻的评论。
而后再经过表弟一番恶意加工宣传,班上的同学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小区内街头巷尾的阿姨老伯都在偷偷议论。
仿佛这不是为艺术献身,而是在卖身下海。
“才多大的事, 不就十八岁的少年去画了一幅人体画像,大卫雕像也不过如此,乡下人少见多怪。”
乔槐低着头,自嘲地轻笑道。
“楼下那五十多岁的中年变态大叔在路边打飞机,露体狂满大街的跑,村头三婶外面有个姘夫都没见他们讨论的这么欢。”
他是男人,并不柔弱,别人的嘲笑并不能改变他什么,不过就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乡民而已。
但顾许还是能听出他声音里隐忍的悲凉和不甘心,让他想起云端跌落的小鸟,被绑住而又奋力挣扎的野狗。
此刻的乔槐在深夜里褪掉了那层长满刺的盔甲,露出那遭受过百孔千疮的皮肉。
顾许看着他唏嘘的侧颜,映照着路灯的光影,像独自舔伤的小兽。
“后来你的朋友摆脱了这一切,过上了美好的人生。”顾许给这个故事续了一个结局。
乔槐没动,纤长浓密的睫毛微颤,情绪的临界点似乎无法疏解,让他想起那上千个寄人篱下的日日夜夜,现在仍担心哪天穷到吃不起饭的无力感,想起明明谁也没伤害却被人指点谩骂的愤怒。
他像个漏气的气球,笔挺的背脊靠在墙上,背对窗户,神情隐藏在昏暗之中。
“顾许,你还有烟吗?”乔槐低声问道。
顾许第一次心脏有这种被一手抓住,用力揉捏挤压的感觉,心底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心疼酸涩。
他眉心挑动,忽然走近一步,伸手用力将乔槐扯了过来,把人虚抱在怀里。
“没有烟,不过有我。”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更像是一个安慰的拥抱,似兄弟似好友,仿佛认识多年。
凌晨的金泉岛寂静无声,二楼的小窗户上,两个人站着,无言的抱在一起。
一股心火从午夜里燃烧,灼得人心中发热。
顾许眼底漆黑,狭长的眼皮垂下,白天里的冷戾散去不少,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