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宽衣拔刀(1 / 2)
荔逴停下车,愧疚感不断升腾。玉清嫂走上来,“天女娘娘,我如今没有丈夫也没了儿子,终于可以放心去做该做的事了,求娘子带上我一起谋个营生吧!”
荔逴跳下马车,稳了稳心神才走过去扶起玉清嫂,“可是我,我连自己,我还没能……”荔逴低下头。
玉清嫂看荔逴愧疚难当,不敢面对她,便说:“如果你愧疚,是不是应该对我好些?我以后也要学治病救人的本事,我也要口袋里有钱,像天女娘娘一样有本事!你教给我,我就原谅你了!”玉清嫂忍着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说罢,她自己爬上马车。
“我对不起你,以后我来养你。”
“你是该养我。”
“我母亲……”
“以后单独跟你说。”
荔逴她们越往前走,零星流民变成了成群结队逃荒的百姓。荔逴的马车上,已经坐满了老人和小童,也有人帮她们赶马车了。
这些流民,都是从广陵城、武夷城逃出来的,叛军三天两头就来滋扰,守城将士与他们交战过几次,叛军都不成气候。但是田被烧了,房子被烧了,担心女儿被抢,百姓们不胜其扰,纷纷选择北上。
十月初五,下了第一场雪,冷风已经有些刺骨了。荔逴一路上帮百姓治病治伤,虽然不如之前能收银子,倒是因为有这手艺,一路上多有人帮忙。玉清嫂帮着照看小娃娃们,车上总有笑声,玉清嫂也开朗了很多,荔逴看着她常有笑容,内心才好过一些。桑羽用干粮交换了一些用得上的东西,三个人有商有量,荔逴忽然就觉得有了依靠。
午后,他们又随着流民的队伍慢慢走着。快到了华烨县的地界,突然从路边树林里冲入一群叛军散兵,看到流民像是狼看见了肥肉,大笑着冲了上来,荔逴喊大家下了马车,把孩子们一个一个递下去,前面都是四处逃窜的流民,马车根本跑不起来。
荔逴、桑羽、玉清嫂每人抱着一个孩子,已然来不及找到他们的父母,只能拔腿就跑。一叛军看见荔逴他们几个落单还抱着孩子,忽然向她们冲过去,男人们拿起挑杆、扁担也奋起反抗,那个叛军被掀翻在地,手中的刀也飞了出去。他擦了擦嘴上的血,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刀长五寸,又扑向了荔逴,驾车的小哥赶过来想拉荔逴一把,手脱了,小哥一脚一个踢飞了另外两个叛军。
荔逴将手中的孩子递了过去。另一个叛军刀眼看着就要扎到桑羽身上了,荔逴生推了她一把,被小哥接住,但是荔逴自己却落入了举着短刀叛军的手里,被拽着后颈,荔逴边退边抽出自己的匕首,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小哥抱着孩子踹了飞扑桑羽的叛军侧腰,那人侧身飞了出去,再回头,荔逴肩上已经多了一把刀,从锁骨颈窝处垂直而下,荔逴一声惨叫,血瞬间就把把左前襟都染红了。荔逴咬牙给了那人肚子一刀,拔出匕首时呲了自己一脸。她已经无法动弹,声音颤抖地哼哼唧唧,脖子肿的快要比身后的树还要粗,再无力抬手扎的再高一些了。
那人伤得不重,还没等拔刀,嗖地一声,一支箭从叛军来的方向远处飞来,穿过叛军胸膛,把他硬生生扎在了树上,射箭的是程仲霖。
荔逴疼得闭上了眼睛,哪哪也不敢用力,倒下去的瞬间,突然感到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背,她已经没有力气,靠右倒进了那人怀里,被一把搂住,是厉覃岚。
厉覃岚和程仲霖在广元城等了叛军15日,等来了广陵城、武夷城的几路叛军,单单少了华烨县的叛军,厉覃岚严刑审了两日,才问出了华烨县头目成昆。
程四叔在广元城看守在押叛军,厉覃岚和程仲霖则一路追击成昆一部。但是成昆部叛军非常狡猾,他不信别人,所以没有去广元城。他们喜欢小股分散地行动,有目的有策略,完成了就跑,从不恋战。荔逴他们这次就是遇到了其中一支。
厉覃岚将荔逴抱上自己的马,自己跳上马之后,甩开披风把荔逴和自己紧紧绑在了一起,用手死死抱住荔逴,这样颠簸能减轻一点儿。路上查看怀里的荔逴,微微蹙眉,细汗涔涔,呼吸已经很轻。他紧了紧揽着荔逴腰肢的手。
回到大营,披风盖住了荔逴的脸,被厉覃岚抬回了主帐。他轻轻把荔逴放在榻上,他第一次觉得这榻太硬,被子太冰。
厉覃岚喘着粗气站在床前,有将士进来送军报,发现厉覃岚身上都是血,还以为是他受伤了。
程仲霖帮几个孩子找到了家人,救人的小哥跟着流民继续前行。程仲霖把桑羽和玉清嫂接回大营,让他们在自己的军帐中等消息。
桑羽拆掉军帐的心都有,是玉清嫂提醒她,女子不得进军营,违令者要杀头,她才安静下来,后来换了男装,心理才安定一点。
荔逴晕了好一会儿,厉覃岚想给她拔刀,刚刚抱起来靠在自己肩上,让其他人都出去,荔逴就被疼醒了。她靠后转腰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刚刚靠着厉覃岚,没有力气也硬要推开他,撕扭了几下,厉覃岚眼看着那伤口处血柱一样往外冒的血,汗珠啪嗒啪嗒地从她额头滚落,张开手不敢再碰她。她抬头看见刚掀帐帘进来的程仲霖,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本来想抓他,奈何手根本抬不起来,就看着他。
“程将军,请程将军为我拔刀吧,再这样流血,也是活不成了!”荔逴一字一喘。
厉覃岚本来被程娘子推开就有点气她不爱护自己,这下程娘子又主动选择了程仲霖来拔刀,心下有点委屈。
程仲霖被程娘子叫住,他颇为意外。厉覃岚拔刀,他觉得不妥但是人命关天,如今要自己来拔刀,厉覃岚看自己的眼神那是要咬人一样。
“那你出去吧!”
厉覃岚站起来不肯走,被程仲霖推了出去。
刀隔着衣服扎进去的,这会儿不剪开衣服,恐怕看不见伤口,总是要为她上药的,衣服迟早也要拆。程仲霖找来剪刀,准备剪开荔逴的衣服。他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将军不必担心,我断不会让你对我负责,不会缠着你娶我。就算今日死了,也不关将军的事。”荔逴咧嘴笑着说。
“既然不求我娶你,干嘛选我来拔刀治伤?你明明知道这样会坏了名节。”仲霖随着剪衣服的咔嚓声,慢慢地说着。
“厉将军拔刀我就没有名节了。只有你可以。”荔逴不再说笑,低着头说,衣服牵着她的伤口,一阵一阵地疼席卷而来,她闭上了眼睛,连眼皮也在用力对抗着疼痛。
“我曾经救过一个人,他的腿被倒下的树压断了。我当时就在想,快刀斩乱麻,有什么疼的,一个大男人这点苦都受不了。”荔逴顿了顿等疼痛过去,“他被抬来的时候裤子都黏在伤口上硬成一片了,我把那些腐肉切下来,把沾了血的布料残片清干净,那人后来腿没有烂,却一直追在身后骂我,说我没有慈悲心,你说气不气人?”
仲霖剪到了最后一层,捏着的衣领已经把他的手染出红色掌印。吱的一声,衣服被撕开了,荔逴用手护住胸口,白皙的背颈和触目惊心的刀伤展现在了他眼前。
厉覃岚在帐外听到衣服撕裂的声音,气得青筋暴起。
“所以你是不想骂他只想骂我?”
“我是想提醒你一定要小心些,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骂我了。”
“我准备拔刀了。”仲霖想着如果自己的语气平和些,也许荔逴就不会太过害怕。
他手指一个个贴近刀柄,小指紧贴着荔逴的肩膀。
随着荔逴撕心裂肺的叫声,刀拔了出来,刀足有一寸宽,因为肉已经肿起,刀就像被吸住了一样,仲霖也是费了力气才拔出来的。听到叫喊声仲霖的心一紧,用棉布捂住伤口,荔逴慢慢恢复了一点力气,让仲霖找出弯针帮自己缝合,麻沸散在牛家村时已经用尽,她告诉仲霖如何帮自己处理伤口,咬着的棉布也渗出血来。
程仲霖心里感叹,连儿郎们都未必能忍住利刃尖钩,一个小女娘竟然生生忍住了,有一定要活下去的坚韧生命力,甚至爱哭的程娘子这一次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
眼看处理差不多了,新的问题又来了,直接绑住臂膊,棉布会系不稳,药布也就不稳当了。仲霖自己也受过肩伤,知道要穿过胸口三边之势才最稳固。一时束住了手脚。
厉覃岚听到没有声响,等得有点不耐烦。“好了没有?”
“你急什么,没好呢,你别进来,她衣服被我撕开了!”
厉覃岚手掌都被抠出了血印,咬牙忍着。
“程娘子,等这场仗打完回都城,我便请我父母同意我求娶你,做我虎贲将军的新妇,都城的小娘子都要羡慕你的!”说完褪去了荔逴另一侧的衣服。
荔逴护住胸口,因为她无法低头,隐隐露出一点,衣服两侧已经滑到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