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父子相见(2 / 2)
可皇后,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竟会老得比她还要明显。
小皇子丢了之后,皇后在皇恩寺心情一直不好,自那以后,性情也更内敛了一些,想来回宫之后,三宫六院里的愁心事也不少,一来二去,人便容易老了。
皇后轻叹一声:“还是华容运气好,能遇到张奉那样真心待你的人,一心一意的只有华容,这份福气,我们这些困于深宫的女子,是没有了。”
自古无情帝王家,奚润也不是什么专情之人,一批又一批地容颜老去,又会有新的美貌女子入宫来,这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艳色。
窦华容但笑不语,人总会去羡慕别人的生活,看到自己的苦楚,可谁的生活会都是糖水,各有各的苦楚罢了。
窦华容关心道:“方才在酒席宴上,见皇后姊姊只吃了几口青菜,可是胃口不好?”
皇后摇摇头,笑道:“我戒了荤腥了,之前在皇恩寺的时候,我便想金佛请愿,若是让我的儿子好好地回到我身边来,我便不食荤腥,少造杀孽,积福积德。”
“如今小太子健健康康的回了我身边,便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后宫之中的所有宠爱都是昙花一现,只有这孩子,才能陪伴的时间长一些。”
几年的功夫,皇后眼中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后半生的日子,日日重复的生活,一眼就望到了头。
窦华容从皇宫中出来,感慨颇多,皇后过着看似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一个小太子,看起来富贵荣华至极,可她过得也并不开心,因为皇上是个无情郎。
她比皇后还要好一些,她虽没有国母那般的荣华,可至少还能有选择的权利和随意出入的自由,张奉也的确是娇惯她。
窦华容回府之时,张奉正在府中等他,这几日张奉进入窦府好似进自己家门,府里的下人都熟悉了这位姑爷,窦华容也没有反驳。
她想要试着去接受张奉,毕竟他会是她后半生的倚靠。
“华容回来了?我等你好半天。”张奉喜笑着出来迎她,“我好不容易休息半日,能有机会跟华容单独相处,还要被皇后娘娘占去一半的时间。”
窦华容淡淡笑了一下。
张奉牵着窦华容的手往屋里走:“我今日看有个姑娘的花钿特别漂亮,特地问了她是如何画的,想要给华容画一画呢。”
窦华容没挣开张奉的手,她想,如果以后要相处一生,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了肢体接触。
张奉按着窦华容的肩膀,让她坐在镜子前,细致地调了颜料,动作熟练得很。
窦华容奇道:“你竟还会调女儿家的这些胭脂水粉?”
“特地去学的,想着以后也用得到,不知在府中调皮了多少,才学会的。男人家,总是没有女儿家手巧。”张奉用细细的毛笔沾了颜料,“花容别动,乱动我可就画歪了。”
窦华容老实坐着,任由张奉在她的额上画花钿。
自从那日跟张奉说开之后,窦华容很少推辞张奉的好意了,她在学着,如何跟张奉相处。或者,她也可以尝试着,喜欢他试试……
不因其他,只因张奉这般的有心,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软。
张奉画得极其认真,每一笔画都十分的细腻,他本是文科出身,书画原本是不在话下,这花钿本来也不是多难画的东西,可他手不好。
尤其是这么悬空着,更用不好力,刚画了几下,他就觉得笔尖在微微地抖了,控不住笔。
张奉噗地笑出来:“华容,我给你画坏了。”
窦华容看了一眼镜子里,画得扭扭曲曲的……
张奉搁了笔,打趣道:“白学了,手不好使,画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窦华容看看他的手:“你的手伤得很厉害,旧伤还没好?”没什么大事,落了点痼疾,平日里不要紧。”张奉脸上带笑,换了左手用帕子沾了点温水,“画的这么难看,我给华容擦去。”
左手不怎么握笔,手疾没那么明显,右手已然抖的不成样子了。
“你的手一直这样,平日里如何写字?可找太医来看过了?”窦华容从不知道张奉的手这么严重,前一段时间,还没觉得他的手疾到了这种程度。
而他们的婚书,还是张奉一笔一笔亲自写上去的,也不知道他的手这样子,写那么多份婚书,需要多久,中途停歇几次。
可他重视的东西,就非要亲自动笔不可。
张奉把窦华容额上画坏了的花钿擦去:“看过了,那帮庸医,也看不出什么门道,随便开点药应付人的罢了。”
站在门口守门的齐左闷闷不乐地嘟囔:“是公子您不好好治!郡主,您要多劝公子,小的们怎么说,公子都不放在心上,他只听您的话。太医说,公子要是再不好好敷药,日后年纪大了,手怕是要废了。”
窦华容抬眸看了张奉一眼,张奉有点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为何不好好敷药?”窦华容带着训人的意味。
哪怕是挨训,张奉心里也高兴得紧,华容在关心他。平日里高傲的不行的丞相大人,竟露出被先生训的犯错表情,狡辩道:“是那药真的不管用……”
齐左一瞧窦华容站在他这边,顿时拿住了张奉的命门,挺直了腰杆:“胡说,分明就是公子涂药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分明每次用药之后,都有明显的好转,公子就是不肯坚持。”
张奉瞪了齐左一眼,齐左站在窦华容身边掐腰说:“本来就是!郡主,公子上药,还要小的抱抱,然后拿着糖水哄呢!”
张奉一支细毫笔扔到了齐左身上:“你这臭小子,在华容面前编排我,谁要你抱了!”
齐左笑嘻嘻的接住了笔:“我懂我懂,公子想要郡主抱,公子不好意思开口,我这不是替公子开口了,郡主,您能不能,心疼心疼我家公子?”
虽说刚才有打趣的意味,可齐左是真心实意的想让窦华容帮忙,只有她在的时候,公子才会耐着性子多忍一会,手上的旧疾才能好的快些。
“别了,你起开吧。”张奉赶着齐左走,他不太想把自己丑兮兮的一面暴露给华容。
齐左一心为了张奉的身体,公子的手是读书写字的手,一手的好画,好字,这么毁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齐左说:“公子为了忙公事,才加重了病根,一到阴天下雨,手指屈伸都是问题,莫说是写字,他跟您说没事,那都是骗您的,严重的很了,只是那药劲太大,公子耐不住那份疼,所以总是没多大会就念着把药卸了。”
“要是郡主在公子身边,一定会好上很多……”
张奉揪着齐左的领子提了出去:“言多必失,小心我揍你。”
齐左鼓着嘴巴蹲在门口,张奉再度对上窦华容的眼睛,窦华容有些心疼他,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你手上怎么会那么严重。”
只是着了寒气,才不至于会这样。
张奉看了眼齐左,把齐左支去倒水,才跟窦华容交代:“是着了旁人的道,有人故意害我,不小心毁了手,我怕齐左听了,又担心这担心那,就没告诉他。华容可别给我说漏了嘴。”
“那你也要好好的治才是,齐左这么担心你。”窦华容也觉得张奉实在不容易,朝堂上受了多少委屈,只怕齐左也并非都知道,张奉不想让关心他的人跟着一起担心,大部分时候都打掉牙肚子里吞罢了。
“是是是,谨遵华容教诲。”张奉忽地觉得,有这点小病也挺好的,至少华容会真心的心疼他一下,虽然不是男女之情,可也足够张奉满足。
齐左趁热打铁,端了茶来,顺便让人取了药包回来,想趁着窦华容在的时候给公子上药,就算公子谁的面子都不给,窦华容的面子也会给。
张奉是真心不愿意敷药,他但凡觉得能忍,都不会这么抗拒,谁不想要一双好手,可究竟是怎么个疼法,只有他自己知道。比起受那份罪,张奉觉得还不如手不好使,至少阴雨天的酸胀他还能忍。
可齐左一直催着他养手,窦华容也瞧着,他只好让齐左给他上了药。
他小孩似的躺在窦华容身上,闻着窦华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并不能缓解手上的疼痛,可他想到是窦华容在抱着他,他就不舍得离开。
这么长时间了,窦华容都不会跟他有什么肢体的接触,大概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用可怜,换窦华容抱他一会,把脸埋近她身上,凑的那么近,去深吸她身上的味道。
如果非要这样,窦华容才肯抱抱他,倒也不是不可以。
窦华容把张奉揽在怀里,跟她说话,说什么其实都不重要,张奉大概也分不出神来去细听,只是需要一点声音,去分散他集中在手上的注意力。
她能看出来张奉是真的很难受,也难怪他总躲着不肯上药,张奉一个人来京城打拼,满腹的才华,能走到今日这个地位,没有靠山,全凭自己白手起家,其中的不易可想而知。
窦华容对张奉的同情又深了几分。
张奉流淌进眼睛里的冷汗刺的睁不开眼,窦华容用温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张奉抬眼看向窦华容,忽然笑了一下:“你好像……像我娘……”
这话说出口,张奉又怕窦华容生气:“我这么说……你莫要,莫要恼我……”
“不会。”窦华容这会儿抱着张奉的姿势,像极了抱小孩子。
张奉眷恋着窦华容的身上的那一点温暖,硬是扛了三刻钟过去。
他早就对窦华容有类似于娘亲的感情,有人说很多男人,对待自己喜欢的女人,下意识里,都会把她当着自己的娘亲。
更何况,张奉从小就没有娘亲疼爱,他的这种感情便格外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