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决定留下来(2 / 2)
墓坑挖得很经济,放好棺材,左右连根锹把都插不进去,勉强能把下葬的绳子抽出来。绳子一出,早已准备好的几个后生铲起土便往坑里填,承红也拿过锹填了几铲土,边填边默念着“师傅躲土的,师傅躲土的——”
不大工夫,已拢起一个小土丘,丘前没有墓碑,丘侧没有柳枝,丘上没有花圈。
承红捡来三块砖头,立在墓前算是给师傅设了道门,虽说师傅不爱走动,但闷久了或许想出来看看雪、看看这片荒野,没门,怎么能出出进进呢?
承红跪下来又烧了几张纸,心里说,“师傅,收着这些钱买些酒,自己喝,不爱穿就别买衣裳了,到了那边爱干啥干些啥哇!”
纸烧尽时,承红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周围已没有人,“丧事一条龙”的人早开车走了,工头也走出很远。他紧走几步想赶上工头,工头有意甩他,迅急地发动车,扬起滚滚雪尘。
承红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大声问:“你为甚不拉我?”工头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你走了,谁给看工地呀?”“我不给你看,你回来——”“你敢不看,你要不看,剩下的工资一分也不给!”“你欺负人!”承红急得快要哭了。“承红,不是哥欺负你,”工头语气缓下来,“你帮哥看两个多月,哥给你加倍工资,连老师傅的一起都给你,你看,工地只有你一个人了,我再找谁去,只有你帮哥哥了,啊——”电话断了,承红再怎么打对方都不接。
怎么办?承红慌乱而无助地蹲在地上,一时没了主意,要是师傅在还可以帮他出出主意。
不行,他得离开这儿。他跑回工棚,打算收拾东西才发现自己的行李根本一背背不了,况且还有许多工友的行李没带走,托他照看。
门口还有大黑,他走了,它会饿死的。再说,工地上还有许多机械,真丢了,咋办?
承红一屁股坐在床上,软软地躺下来,心里默念着师傅,泪止不住往下流。哭累了,感觉有些饿,去找东西时才发现工棚后放着许多菜蔬,还有几箱方便面和两箱白酒,显然工头早打算抛下他看门。
承红煮了两袋面,倒了半瓶酒,取出箱子里的榨菜、花生米,边吃边喝,听见大黑在吱吱扭扭地叫,他才想起有三四顿没喂它了,急忙给它倒了些面汤加了两根火腿,看着它吃得那么痛快,承红的食欲也来了,又煮了一袋面,将剩下半瓶酒全喝光,昏昏沉沉地睡了。
承红是被冻醒的,醒来发现周围黑洞洞的,大概是半夜,想到这慌郊野领只有自己一人,忽然有点怕,他摸找被子想蒙住头,可不知道被子在哪儿。他想拉着灯,灯的开关在哪儿呢,他努力地想,应该是在工棚门口,可门口黑魆魆的,仿佛藏着什么,他连看都不敢看,怎么敢过去?
承红想到了手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找到了开关,就在他头侧,工友们为了方便接了条绳子,一拽绳头,灯亮了。
承红快速地展开被子,又将邻床工友留下的两条毛毯搭上。钻进去,可无论如何睡不着,不时用眼睛扫视门口,深怕那里进来什么,他甚至怀疑师傅的棺木还在棚外,师傅还躺在隔壁。
承红再紧了紧被子,身体抖成一团,嘴唇的颤抖带动得上下牙都相互碰磕。大,您在哪儿,承红怕,他拿起手机想给父亲打电话,忽然想起师傅说过,出了门就是大人了,尽量不要让家里惦记。他深更半夜打过去,父亲今晚还能睡着吗,说不准明天就火急火燎赶来了,不行,不能让父亲操心,他放下手机。
睡不着,索性不睡了,承红坐起来将自己裹成一个大面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似乎觉得他的眼神能逼走邪祟,直到看见门缝里透出白色,他跳起来走过去撩起门帘。天亮了,白皑皑的雪反射着银光。
承红决定不走了,吃过早饭,将隔壁师傅的床拆掉,师傅的工具搬到了他床下,师傅的衣物去他坟头全烧了,又把工棚周围重新修整了一番,在工棚门外又加了一道门帘,并将大黑牵回棚里,拴在他床头与他作伴。
最后,坐下来掏出师傅的笔记本,说是笔记本根本没文字,就是用一些竖杠记录着师傅做过的工时。承红经常跟师傅一起算,所以明白他的记录,承红算了算还有一个多月的工资没结算,如果工头算话,那么这两个月下来,他可能挣到两万块钱。
不行,他得跟工头再把话说定。于是承红打通电话,工头听说他愿意看了,满口应承,说要是不算话让老师傅来找他。
承红挂断电话,再翻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发现皮夹内夹着一张卡,是师傅的储蓄卡,他一下明白师傅临危时拉他手的用意,是让他取走这个笔记本和这张卡。
承红闭上眼,两滴泪从眼角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