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族比(九)(1 / 2)
呛啷!
远处,那柄被陈念久以木剑撞出族比之场以外的七杀符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骤然间发出一声悲鸣。符刀作为本命物,自主人将它炼化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二者间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陈神昭身死,七杀符刀又如何能保全其身?
凄厉的悲鸣声过后,符刀之上的虹光,就如同日薄西山后的“回光返照”,霞光万丈不过瞬间,便即“大日沉沦”,一丝丝的裂纹,从刀脊上生出,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遍及整个刀身。
最后,喀地一声,轰然碎裂。
“你真得杀了他?”手执宽大巨阙剑前冲而来的陈切玉,身法已经不算慢了,可又哪里比得过木剑割喉的陈念久?他脚下一顿,看着倒在地上只抽搐了不过片刻便再也没了声息的陈神昭,眼神蓦然森寒。尤其是环绕在他左眼周围的那块殷红如血的焰火胎记,更像是随时都可能剥离而出一般。
“杀了又如何?”陈念久抬起头看向他,无视后者的满身煞气,平静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可却像是早已习惯了,那种自内而外的平静,连陈念久自己都有些怀疑,莫不是西域路上亲眼见证了太多杀戮,已让他变得麻木了?
而正是这种透出骨子里的冷漠,视人命如草芥的漠视,陈切玉心中发寒,哑声道:“既已认输,哪怕将他废了,留其活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不一样可以达到你的目的?老九,你今日就非要杀人?非要做的如此决绝?”
接连三句问声,陈切玉的声音陡然拔高,怒声道:“手上沾惹陈氏自家人的血,老九,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悔意?”
“为何要悔?”陈念久嗤笑一声。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陈切玉神色一之滞。
陈念久笑了笑,抬起手指向远处的那张雪白纸页,一阵风拂过,白纸飘在半空,上面刺眼醒目的“生死契”三个字,昭然若揭地表明了一件事,在今日这族比之场上,注定只能以某一方的死亡作为终结。
不死不休!
而事实上,一切也都是如此发生的。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同样,他也要做好为这选择付出代价的准备。”陈念久低下头,看着身下被鲜血殷红的脚面,又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再无声息的陈神昭,沉默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若是易地而处,此刻败的是我,你认为他,又可能会留我一条性命?亦或者说,整个北凉王府,又有谁希望我能活着?”
嘴角笑意倏然收敛,陈念久一撩衣袍,白衣下摆处沾上的几滴血珠,径直被甩飞出去,他冷笑道:“原本他是有机会置我于死地的,可笑,偏想赢得漂亮,妄图将我折磨至死。既如此,我凭何要放过他?”
陈切玉眉头紧蹙,无言以对。
不可否认,陈念久的话的确说的没错,若是陈神昭打一开始便收起轻敌之心,严阵以待,那么这场族比之战,未必会有此结果。
“四哥,收起你的伪善之心,当日太玄殿中,对我发难的,你同样也是其中一个。所以,今日无论我陈念久做出什么,你,都没资格指手画脚。”陈念久突然蹲下身来,抬起手试了试陈神昭的鼻息,确定他已死透,又多此一举地将掌心搁在他的心口,感知不到任何心跳后,这才笑道,“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起码在临死的那一刻,他是没有痛苦的。”
说话间,他重新站起,一步跨过陈神昭的尸身,看向北凉王府的整个陈家之人,朗声道:“接下来,还有哪个要赐教的,上台便是。”
“……”
宴席位上,除了不动声色与他隔空对视的萧王妃之外,无论是站在她身后的董四劫,还是陈家十二客卿,亦或者三府、六司、七处一众人等,皆是面色一凛。
他们才从五公子战死的残酷境遇中回过神来,便听见陈念久的这句话,怎么?难道这位九公子在一战过后,还准备再进行下一战?
可依着天雍一朝的规矩,男儿行及冠礼之日,只须接受同族同辈中三人挑战,但能胜过一人,这场大礼,便算彻底了结。刚才这第一战,陈念久已然赢下,接下来的二场,根本就没必要继续。
可他为何……
陈念久并不理会众人投过来的审视目光,而是眼神掠向远处,看向那一排绿柳树下的小池塘。
没人察觉到,在这片小池塘的水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无数气泡从水底升起,如同被煮沸了一般。
夏至之后,子时过半少见雾气,可此刻的整个池塘水面,却有许多袅袅白色雾气腾起,仿佛……有什么将要跃水而出。
陈念久收回目光,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悉数敛没。
他闭上眼睛,脑中不可控制的,西域荒漠中的那四座矮小坟头,再一次出现。
风声萧瑟,天地悠悠;
有人活着,有人死去。
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沙鬼守尸。
陈念久猛然间睁开双眼。
视野中,陈切玉一步步朝前跨出,四目相对时,只听他冷声道:“记下来,便由我与你交手。”
陈念久并不意外,朗声笑道:“等的就是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人齐齐迈步狂奔。
仅只一个呼吸,便倏然碰撞在一处。
甫一照面,便是相杀!
巨阙大剑直劈而下,势大力沉,重剑无锋之中,裹挟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浩荡真气。
一丈之内,飞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