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花与雪（2 / 2）

与大多数持有地产的贵族们一样，瑞的家中土地也大多是用来种植花朵的，一座屹立于花海中的双层阁楼，包含了瑞这一生最幸福以及最痛苦的过去。

自他十二岁那年开始，天气极寒，风雪包裹了戈登王国数年，那里就好像化作了一座冬岛。

无数的花卉在那一年枯死，即使是那些极度耐寒的鲜花也没能坚持太多的时间，一家人一下子，便变得拮据了起来。

粮食开始疯狂涨价，那些来自外海倒卖粮食与进购鲜花制品的商人们，似乎成了趴在所有人身上吸血的怪物，妄图榨干这个国家的一切。

百花之都不见姹紫嫣红，雪白成为了这里唯一的颜色，凛冽的寒风带来了死亡，就连瑞这般的小贵族也未能幸免。

冰冷的小楼内外一样的寒冷，靠着余粮与家中大部分财务坚持到第三年的瑞一家，终归迎来了末路。

原本魁梧的父亲，瘦弱枯骨，蜡黄的皮肤好像干枯的树皮包裹着萎缩的肌肉，像是一捆干柴，饥饿让他的双眸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择人而噬的骇人，但唯一的理智压制着他那躁动的本能。

母亲无力的躺在床头，她的肚子被大量难以消化甚至不能消化的“食物”所填满，与瘦弱的四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本美丽的面庞，变得无比的消瘦，眼眶凹陷且无神，白皙细腻的皮肤如今也成了皱皱巴巴的黄纸。

但唯独他是不同的，虽然他的面色同样有些蜡黄，虽然他的身体同样有些瘦弱，但那时的他从未感受过真正的饥饿。

夜里母亲不在因腹中的胀痛而哀嚎，往日里那些在她极度饥饿的情况下，用以填充饱腹感的树皮与泥土，总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气若游丝般的哀嚎像是呼吸一般停不下来。

父亲为瑞裹上了一件曾今佣人的大衣，他们绕过大部分人群向着海边而去，但瑞依旧看到了人间炼狱。

天地间一片银白，屋檐下街角边，白骨如是。残破的房屋到处都是，能烧的东西大多都被人们给烧了，一点干柴便足够一部分快要冻死的人为之搏命了。

瑞看到了许多如同母亲一样的人，他们同样大腹便便，却四肢消瘦如同枯骨，有的已经死在了风雪中，有的依旧在啃食着积雪与土壤。

这样会让他们很痛苦，但饥饿更是让他们绝望的。

人仿佛成了野兽，他们甚至于连自己同类的尸骸都不愿意放过，那短短的一路成了瑞一生永恒的梦魇，那到底是一个多么令人绝望的世界。

并非没有人试图袭击他们，但父亲腰间悬挂的长剑，让他们畏惧。前些日他们也曾试图袭击这个瘦弱的男子，但那些已经进了他们肚子的倒霉蛋们，早已为他们做好了示范。

在等等，等他挥不动剑的时候。

来到海边，绕行百米到达一块巨大的礁石后，父亲掀开被积雪掩盖的麻布，下面是一艘小船。

由不得瑞的反抗与挣扎，他将一袋食物塞进了他的怀里，踏着冰冷的海水，将他送向大海。

“省着点……活下去！”那好似从破风箱里发出的声音，是瑞记忆中最后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