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忠孝仁义两难全,清风一过不留尘(2 / 2)
下一瞬,寒清风一挥袍袖,刀刃毫不留情地滑落,一片雪青色衣袂从衣袍处割下,攥在手中。
“今日我寒清风就此与你割袍断义,你不再是我尊敬崇拜的太子皇兄,我也不再是听命于你的泽川六皇子,兄弟情义再不复!”
寒清风捏紧手中那片雪青色衣袂,狠狠扔在寒岐轩面前。
泽川帝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进来就见这一幕,差点当场昏厥,幸好被随行的小太监扶住。
“清风,你这是做什么?”泽川帝惊怒。
寒清风看向泽川帝,神色决绝:“父皇,恕儿臣不孝,今日我必须这么做。”
“是因为城门那人酷似墨小子的事?”
寒清风眼角带着愤恨的红,抿唇不语。
泽川帝道:“你长姐也来说过,朕命她回去了。那只是个从天牢中提出的死囚,有多少暗守眼睛盯着,还能造假不成?”
寒清风忽然觉得世间是如此讽刺,也终于明白,为何墨师兄明知自己冤枉,却从不为自己申辩,任由寒岐轩把莫须有的罪名一道道往身上扣。
原来不是他不想为自己申辩,而是所做皆是无用功。不会有人相信他,更不会有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他洗脱罪名。纵是玉轻然,也做不到。
这一刻,寒清风低低讽笑起来。
“父皇,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寒清风深吸一口气,放下心中疲惫,道:“或许很多人羡慕我们有这样的皇族身份,可我却从不觉得它是一种荣耀。不光是我,还有墨师兄、文师兄,对我们来说,它只是一种从出生就无法摆脱的枷锁。”
因为这层身份,墨师兄半生凄惨,孤苦无依。
因为这层束缚,文师兄身不由己,连救人都成为一种奢求。
因为这层枷锁,他始终在皇族与师兄弟情义之间左右为难。
正是由于彼此身份的惺惺相惜,让他们相聚在追音涯。
“师父虽授我心法,但常年在外,很多时候是墨师兄在教我,我的叶音迷以及第一层灵力,都是靠墨师兄指点迷津。他广通天下奇学,是潜迹不可多得的奇才,却遭人嫉恨诬陷,不得善终!”
寒清风若有所指地看向寒岐轩。
缓过神的寒岐轩周身气息寒冷,不为所动。
寒清风缓缓伸出双手,亲手摘除皇子玉冠。满头长发如瀑垂落在胸前,他再度举起刀刃,这次不看寒岐轩,把目光投向泽川帝。
寒岐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寒清风。
泽川帝气得不轻,脸色很难看:“逆子!把刀放下!”
寒岐轩连忙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泽川帝,怒斥:“六弟,你闹够了没?!”
寒清风不作犹豫,手起刀落,斩下自己一缕长发,两眼充满对人世的失望和愤怒,一字一句道:“今以断发为誓,我寒清风与泽川皇室一刀两断,自此世间再无泽川六皇子,只有追音涯弟子寒清风!”
墨师兄出事时,他因为多重顾虑没能及时站出,害其至此,是他一生的内疚。他无颜再面对墨师兄,无颜面对昔日追音涯的师兄弟情,只能选择以这种方式自惩,换得自己一丝心安。
寒清风俯下身子,对泽川帝叩首:“此事我一人主张,请圣上不要降罪陈贵妃。”
泽川帝缓和了一阵,潸然泪下。他虽子嗣众多,却只能看着一众儿女自相残杀,好不容易留下这几个皇儿,以为自己可以颐享天年,却又要目送老六执意离家出走。
寒岐轩冷冷道:“你想清楚,踏出这道宫门,面临的将是和墨云箫一样的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我自不惧!”寒清风言辞决绝,迈着坚决的步伐,走出宫门,干净得不携纤尘。一如他的名字,清风拂过,了然无痕。
泽川帝忍痛摆手,放他离开。
寒岐轩盯着掉在地上的雪青色衣袂和一缕断发,久久未语。
曾经那个敢和他说笑,让他感到皇室有一丝真情的六弟,彻底消失了。
到最后,寒清风还是选了那个令他憎恨的人。宁愿跟他割袍断义,放弃尊贵的皇子身份,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也要站到墨云箫一侧。
玉轻然偏向墨云箫就罢了,人人都要如此。他想要的,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墨云箫轻而易举就能拿到?
他恨啊!好恨!又憎又恨!
所以他在那个人身上寻找胜利的快感,用了无数酷刑折辱他,想迫使他说出三件灵器的下落,想看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听他哀声求饶,把从小到大的积怨通通发泄出来。
这是墨云箫欠他和父亲的。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三日。
雨安村的人被驱走,回村路上接连被屠杀,无一生还。
自此两百年,寒清风隐匿踪迹,不知去向。